朱佑极明白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其遥远的名词。
碰瓷。
碰瓷起源于清末，没落的八旗子弟为了维持生计，使用赝品瓷器在街头寻找机会被马车或路人撞倒，瓷器摔碎后，他们便缠着事主索要高价赔偿。
说白了就是一种讹诈手段。
没想到这年头便有……
公子哥手里拿着块碎瓷片，得意洋洋道:“我这可是元世祖时期的青花瓷，五百两银子从京城买来准备当传家宝的，现在被你妹子碰碎，还想赖账？”
“放屁。”李丫头很没形象的爆粗口道:“你说五百两就五百两，你咋不说五千两，想讹我表妹，门都没有！”
“空口无凭，当然不是我说多少就是多少。”公子哥贱笑着取出一张纸来，说道:“这是京城春庭楼的售卖票据，这青花瓷本公子买来多少便是多少，就算上了大堂，官府派人去验，本公子也是理直气壮。”
“分明是你撞的我表妹，凭什么赖我们。”李家丫头倒没怀疑这青花瓷到底值不值五百两，事实上，这价格已然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你说是本公子撞的你们，本公子却说是你们撞的我，谁替你们作证，最后还是各执一词，就算上了公堂，这事也未必扯的清楚，到最后也是各打五十大板，本公子认一半的损失，你们赔上一半，本公子心善，只要你们两百两，这要是还不愿意，那说不得只能对薄公堂。”
听说要上公堂，白净丫头顿时有些紧张，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男子都怕上公堂，更何况还是女子。
“上公堂就上公堂，我还怕你不成！”李丫头叉腰冷哼。
公子哥嘿嘿笑道:“上了公堂，要是你们输了官司，可就得立刻赔了本公子，要是赔不出，那可得要关大牢，你家妹子细皮嫩肉的，那牢里的狱卒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哦。”
“谁敢讹我妹子。”话音一落，一名壮汉分开围观百姓，气势汹汹挡在两女面前，恶狠狠瞪着公子哥。
白净少女的哥哥，这些年为家里生意东奔西走的，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不怵粉面少年。
“咋滴，还来帮手了？”公子哥冷笑:“就算帮手再多也没用，本公子是讲理的，毁人财物，照价赔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要是不服，就打官司。”
“集墨镇没有官府！”哥哥怒道。
公子哥笑道:“集墨镇是太子产业，可也是顺天府辖区，这里没官府，去顺天府便是。”
“这里有市场管理处，市场里的纠纷都是管理处负责处理。”哥哥说道，他来了三天，基本上已经把集墨镇和周边作坊情况摸清了，也打算找个作坊去做工。
“那成，既然这里市场管理处说了算，那便请他们来主持公道。”公子哥从善如流。
市场管理处就在十字街中心，很快，一个挺着好像怀了七八个月肚子的男子便被请了过来。
“我是集墨镇市场管理处管事段元廷，你们有什么纠纷，需要段某调解。”段元廷说完似是无意的看了眼公子哥，一脸正色。
公子哥很快便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说实话，百姓不愿意打官司，是因为黑幕太多，有钱的人使些银子就能让官府颠倒黑白，一般的小门小户因为打官司，最后打的自己倾家荡产的比比皆是。
但是市场管理处不一样，这不是官府，是太子殿下设立的调解机构。
太子是什么人？
对大明，对大臣而言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
可对于集墨镇的坐落户而言，太子是恩人。
恩人收容灾民，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工做，设立的管理处，自然而然也肯定是为百姓为他们这些穷苦人做主的。
段元延面向李家两女问:“这位樊浩樊公子说是你撞了他，导致他新买来的元青花碎裂，可听他意思是你们还诬赖说是他撞的你们，那么你们可有人证？”
其实看到樊浩撞到李家表妹的也有一两个，可要让他们去公堂上作证，他们肯定不敢。
但是市场管理处不是官府，段元延也不是官，相反，这家伙平时乐呵呵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集墨镇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敬畏之心。
“我看见了。”一个廋廋矮矮的男子站了出来，道:“我亲眼看见是这位樊公子撞到的于姑娘。”
“哦。”段元延笑道:“既有人证，那就好办了，樊公子，既然是你撞的人，那便没有要于姑娘赔偿的道理，甚至，按照太子给集墨镇亲自定下的规矩，您还得赔偿于姑娘才是。”
樊浩冷笑看着这男子，道:“对于集墨镇而言，我只是个外来客商，镇上的人包庇自己人，其实也不奇怪，换句话说，这位兄弟说他亲眼看见就亲眼看见？怎么肯定他不是帮偏腔？”
“这……似乎也有些道理。”段元延显得有些为难，道:“管理处只是个调解的地方，能调解的事自然调解，可调解不了也没办法，既然樊公子不认同这位人证，那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去顺天府辩辩是非，这位小哥，你可愿意去顺天府大堂上当着冯知府的面，为于姑娘作证？”
人证闻言，脖子一缩，很快溜了回去，很显然，他愿意在这作证，但是绝对不肯去顺天府大堂。
李家丫头脸都气白了。
段元延叹了一声，望向围观人群，道:“还有谁愿意作……”
说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了朱佑极。
尽管朱佑极易容过，但是对于熟悉的人来说，还是能看得出端倪。
段元延本来只觉得熟悉，也不敢确认，可他又看到了金三……
当然，他只知道金三叫孟烨。
孟烨是谁？
人家是集墨苑大管事！
集墨学院、所有工坊、集墨镇、皇田，全都被他管，基本上属于太子在这里的话事人。
别人不熟悉孟烨，他这个集墨镇管事岂能不知？
孟烨在，他身边的人那么像太子，那不是太子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