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圣母院路,路灯高高的站在大街两侧,安静的目光俯视着热闹的大街。
平安里,黄包车载着人飞速远去,北向的大街上,两盏明亮的灯光远远照来,越来越近,与黄包车交错而过。
红色雪铁龙在路灯下停下,后排车门推开,一只闪亮的皮鞋从车内落到地上。
“你真觉得咖啡店和书店搭配,能有不错的效果吗?”顾瑾摇下车窗,路灯照耀下,闪闪发亮的一双眸子看着站在外面的陈世襄。
“应该吧。”陈世襄轻轻点头。
应该是可以的,虽然中间相隔了几十年,但如今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子书,线下书店相对更好经营。
且这是民国,咖啡属于相对昂贵的饮品,是一种带着洋人光环的饮品。
能有闲钱买书,能有时间逛书店的人,几乎恰好和能喝得起咖啡的人重合。
顾瑾眼中闪烁着思考神色,下意识轻点着螓首。
“行了,不早了,回去吧。”陈世襄对顾瑾挥了挥手,又对坐在前排的阿威和阿福叮嘱两句,随后目送汽车调头,沿着来路返回。
汽车远去,陈世襄莫名其妙地说道:“行了,出来吧,藏在那儿干啥?”
一个人影从巷子里探出脑袋,左右一阵打量,嘿嘿笑出了声。
“顾小姐走啦?咦,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的?”包力走出巷子,看着远去的汽车,疑惑出声。
“露出马脚了呗!”陈世襄随意糊弄一声,转身往巷子里走,包力快步跟上。
铁棍哥没有纠结陈世襄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相比这,他更好奇另一个问题。
“你穿这么多,不热啊?”包力走在旁边,扯着陈世襄西装的袖子。
“内裤都被汗水打湿了,你说热不热!”陈世襄说着,动手脱下西装,连带着里面的马甲一起脱掉,他整块背心都是汗湿的。
体面,确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穿得这么郑重,去干啥了?不会是去见顾先生了吧?”包力眼中是满满的好奇。
“家长早就见过了……”陈世襄东拉西扯,满足着包力那颗八卦的心。
翌日,老西门区部,陈世襄坐在办公位上,手里拿着一张申报,桌上放着申贵祥的巴西咖啡。
旁边,申贵祥愁眉苦脸地趴在桌上,前天请假前,他交给队长两份资料,本以为等到回来时,队里应该已经整顿好了。
组长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旁边这位队长也是个有点良心,同时下手贼狠的人。看了那两人的详细资料,他们还能坐得住?肯定是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
结果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却啥都没发生。
他想躲过整顿队务这种得罪人的事,现在是没希望了。该咋办呢?
申贵祥转动着脑子,想不出办法,有点摆烂的冲动。
得罪上面的人,没什么好果子吃。让下面的人不喜欢,他们暗地里给你坏事。咱就一个小小的,没有靠山的副队长,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世襄报纸还没看完,沈玉先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办公室,见陈世襄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将其叫进了办公室。
“你给我的那些资料,我让人核查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你这边可以动了。”沈玉先坐在椅子上,将陈世襄之前交给他的资料推了回来。
里面的内容核查无误,沈玉先不用担心有人在其中掺假,把周口当刀子使,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表哥,区里边呢?钱的事情弄妥了吗?”陈世襄看了眼资料,抬头追问。
“说好了,你这边需要多少钱,给我写张条子上来,我找大队长签字,然后你自己拿着去找会计室支取。”
若只是几十上百元的小数额,沈玉先自己就有权力支取,但这次说不好得上千,数额大,只有区长或者副区长的签字才有效。
他们侦察大队的翁大队长,同时也是上海区的副区长。
“好勒!”陈世襄高兴应下,转身出了办公室,没一会儿,他拿着一张条子走了进来。
“嘿,表哥,条子写好了。”陈世襄不好意思地笑着,将条子递了过去。
对下面人的奖惩预案,昨天他就让申贵祥和于少辉两人合计整理出来,刚才他来时,两人已经将合计好的预案交给了他。
沈玉先看了看条子,一队这些年来,还是有不少人立了些大功小功的。
这些功劳以往大都被刘一鸣等人给据为己有,真正立功的人恐怕只得到大洋几枚,极大的打击了他们立功的积极性。
这次让表弟整理队伍,打击不正之风,以往的功劳,得酌情弥补,给他们升官很难,因此只能像表弟说的那样,给他们实际的东西——钞票。
条子上申请的数额不大,不到两千,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能随意支取的。
特务处在金钱的使用上,对外,是很大方的,但对内,却显得有些吝啬。
比如对有功之人,在明面的奖金并不高,甚至相对而言比较苛刻和吝啬。
沈玉先当初任督察,去南京时,因为疑惑,向处座询问过这个问题,处座是这么回答他的:
下面的人,一旦得到过于丰厚的奖赏,变得吃喝不愁,那他们将会变得疲懒,变得没有动力继续去立功。
就好比吃饭,既要让人有饭可吃,但又不能让人吃得太饱,吃得太饱,就只会想睡觉。只有让他们只尝到点甜头,他们才会继续努力。
起初沈玉先对处座给出的这个理由很信服,不过这几年干下来,沈玉先对处座的这个说法变得不置可否。
不让下面的人得到过于丰厚的奖励,他们确实会更有搞钱的动力。只是,这些人手里有权力的人,他们搞钱的方式,并不是只有立功一条路可走。
不是不喜欢立功,只是有些方式,来钱更快,性价比更高……
特务处的很多制度都还不够完善,尤其是在对人权力的约束和监督之上。沈玉先捏着纸条,内心感慨,并且反省着自己。
一队的事,对他而言是一个教训。这其中固然有特务处的制度,以及刘一鸣的问题,但他作为一组组长,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确定这个数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