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馆教室内,大家交头接耳。在这些鬓影华服的莘莘学子中,诸葛亮是唯一的布衣平民,显得格格不入。众人嫌弃诸葛亮崩了一身泥点的土布麻衫,眼角眉梢流露嫌恶神色。郑伦也早就认出了诸葛亮,明知道泥点是自己马车所为,却不以为歉,反而得意洋洋,鼻孔朝天。倒是诸葛亮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在一群贵公子面前安然自若,丝毫没有相形见绌的意思。
这批入学的公子小姐们,大部分人在入学之前早就彼此认识,言谈举止颇为热络世故,说起父辈的官职爵位更是如数家珍。这里面当属郑伦被众星捧月,是众人的目光焦点,唯独黄月英不见了踪影,而唐炳似乎也不太爱往他们跟前凑热闹,或者说得直白点儿,没人愿意主动搭理唐炳。
诸葛亮悄悄问唐炳,这是何故?
唐炳拍拍手上沾的芝麻,竟然还学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不无沮丧道:“唉,别提了,他们都嫌我爹是商人,瞧不起盐贩子呗!”
诸葛亮微笑道:“管子有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柱石也。’说的就是这士农工商,谁也离不开谁,哪有什么三六九等高低贵贱。邓县深处内陆,岩池湖井皆无盐出,若无盐商贩盐,民众根本无法为生,又怎么可能缴纳赋税养活这些官差贵族呢。再说大家到隆中书馆里本是求学问道,又不是来攀比的,身份平等才对。”
“诸葛亮,你说的真好!他们哪里有你这个水平!反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鸡腿儿管够!”唐炳顿时喜笑颜开,又道:“不过你刚说的那根管子是啥意思?”
管子?诸葛亮哈哈大笑,唐炳也跟着笑。
管子指的是管仲,他是中国古代著名的经济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和军事家,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是春秋时期齐国的重要政治家和军事家,被誉为“春秋第一相”,后世敬称为“管子”。
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跟孔子、老子、墨子一样能用“子”相称的,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唐炳不知道管子,诸葛亮则不知道,他和唐炳说这话时,水镜先生就在其身后,微笑点头。
同学们在书馆杂役引导下,按照名牌在学堂里纷纷落座。水镜先生清了清嗓子,眼露喜色道:“欢迎大家到隆中书馆来读书。”
众杂役赶紧示意不要出声,于是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听校长训话。
水镜先生在讲台上站定,向大家一一介绍了各位老师:“我本人是书馆的‘博士’,也是祭酒,负责管理书馆的一切事务,同时也兼任教化老师,李老师是经学老师,王老师是金石老师,田老师是杂学老师,东方老师是御射体育老师。还有一位诗赋老师没有到……不过没关系,我们继续。”众老师也站在水镜身侧,一一点头示意。
“这对于你们,既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期待。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宣布一件事情,明日未时,是我们书馆的新校舍落成典礼,大家都看到了,咱们的校舍全都是修葺一新的,这要感谢成武侯刘表大人的好政策,也要感谢南阳郡领导给咱们批的钱货预算……”
水镜先生正说着,突然一只红冠白身的仙鹤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翅膀忽闪,年轻学子纷纷惊叹,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水镜立马拉黑了脸,小声道:“庞公,我正开学训话呢,你不早起遛鸟,怎么这个时候又把大鸟赶进学堂内?”
只见被唤作“庞公”之人跟着仙鹤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他看起来比水镜年长一些,圆脸厚鼻,但是头发却乱糟糟披着,一看就没洗,衣衫也有些不整,显然是不拘小节之人。只见这庞公弄得鹤飞狗跳,仙鹤身姿矫健,被人追的太急,索性扑着翅膀跳了起来,从窗外飘然而至,优雅地在教室中盘旋。众同学被这一幕惊呆了,尖叫的、追打的、跌倒的,乱做一团。
书馆的杂役们听到动静,急忙从后堂赶来。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仙鹤,生怕惊扰了这位不速之客。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于擒住了仙鹤,轻轻地将它关进了鹤笼。在杂役们的安抚下,教室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同学们纷纷围上前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只仙鹤。它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一位仙子降临人间。大家议论纷纷,猜测这只仙鹤的来历。而仙鹤则静静地待在笼子里,似乎也在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关注。
水镜无可奈何的告诉同学们:“哦,大家的诗赋老师已经到了。”原来,这位放浪形骸的学者就是隆中书馆的诗赋老师,本名庞德,因为水镜很敬重他,所以一直称他为“庞公”,一来二去的,书馆上下无论大小,就都叫他“庞德公”了。
庞德公是隆中书馆的诗赋老师,也是个隐居山林的大学者,听说成武侯好几次派人来请他去襄阳做官,他就是不肯,只愿意呆在隆中书馆里教教诗词歌赋,再不然就是伺候他那只鹤,听说伺候好了,就可以骑着鹤飞升上天——一般人谁信啊?可庞德公还真就信了!
庞德公见看见水镜,突然想起了什么,涨红了脸说道:“水镜,刚刚午睡我做了一个精彩大梦,梦中有仙人告诉我,昨日见到火星疾行,其实正是传说中的‘卧龙飞天’之象,而且龙头指的正是咱们隆中书馆的方向,此乃卧龙之气呀!所谓‘富贵在天’,‘卧龙飞天’乃是预示着咱们书馆要出卧龙之才的大人物!日后邓县若有难,也要靠这‘卧龙’逢凶化吉啊!”
水镜先生不知该哭该笑,庞德公一向都是这么神神叨叨。
郑伦睥睨左右,下巴扬得更高了,似乎在说:邓县“卧龙”,舍我其谁?
是的,此时的所谓“卧龙”,连诸葛亮也认为就是这位县令之子——郑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