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起来的话,倒不是陆寒江对指挥使这个职务有什么偏见,毕竟在他处理好基本的人事问题之后,剩下的事务自然有合适的人去干,他也不算太操劳。
真正让他想往江湖上去的原因,还是这个京中的气氛太压抑,他实在受不了。
和江湖上的纷争不同,京中的斗争从来都是暗流汹涌,明面上永远没有刀光剑影,也不允许有刀光剑影。
这就让陆寒江待着很难受,京中不如江湖,若是觉得不快,大可点一把火看烟花,热闹快活,京中只有一潭死水,老皇帝还活着,谁也不敢大动干戈。
所以陆寒江不喜欢这里,玩什么都没意思,玩太大了也不允许,总有一条死死限制着他们发挥的规矩,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叫他们浑身难受。
陆寒江回府之后就着手准备去泰山的事宜,他先是将此事告知了永乐公主,毕竟小两口还处在晚来的新婚之时,正是卿卿我我之际。
永乐听罢之后,立刻表示她也要去,陆寒江想了想,说道:“要不下次吧,你不是正在跟绣姑姑学武功吗,等你学完了,下次再带你去吧。”
听罢此话,小公主把嘴一扁,十分地不甘愿,虽说结果是同意了,不过最后她还是酸熘熘地表示,既然她不去,那商萝也不能去。
经过这些日子里有关男女之事的恶补,永乐已经初步明白了礼记为什么会把男女之防看得那么重要了。
回想起来,永乐自己也觉得,商萝动不动就跳到陆寒江身上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太妥当,尽管对方是江湖儿女,但终究男女有别。
她倒是没有起那方面的疑心,在永乐心里,商萝是她要好的朋友,而且性格天真,若是和陆寒江两个人之间出了事,那一定是她家这个不着调的驸马起了坏心思!
所以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小姐妹,永乐主动提出要商萝留在京里陪她。
对此,陆寒江倒也没有什么意见,此次去泰山本就是闷坏了散心去的,带不带那丫头都一样,所以对永乐的要求,他欣然同意。
打通了永乐的关节之后,之后的事情就方便许多了,找老钱拿些盘缠,这就可以上路了。
陆寒江来到书房,翻翻捡捡,把自己近来研究的奇门遁甲秘籍带上,顺便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一大包机关道具,用来路上解闷。
这时老钱进来,看着陆寒江这一大包带着,就知道自己老爷又是打着出去耍乐的目的,不由得一阵叹息:“老爷,您如今位高权重,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出京去,只怕会出乱子吧。”
“他们若是真敢作乱,我反倒要佩服他们了。”陆寒江颇有些不屑地道。
锦衣卫指挥使的确位高权重,不知道有多少盯着,想要悄无声息地消失,根本不可能,但是另一方面,别人知道锦衣卫指挥使不见了容易,但想要探明对方到底去哪里了,那也是痴人说梦。
当初孟大人去北地之所以闹得人尽皆知,那是因为孟老爷子本就打算以自己的名号引出玄天教的人来,所以京中诸方势力才会得到消息。
陆寒江可没有这层考虑,所以他消失之后,大概十天半个月才会有人觉察到他不见踪影,可却无人能够知晓他去往何方。
或许因为陆寒江的消失,京中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但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巴不得这群人胆子再大点,把京中搅得烽烟四起,那他也没必要非要去江湖上找刺激了。
“唉。”
老钱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人家都是官做越大,胆子越小,他们家这位老爷可好,官越大,性格越野了。
偏生还没人治得了,陆尚书要避嫌,孟大人不知下落,唯二能够管得住他的两个长辈都无能为力,陆寒江现在可以说是毫无顾忌,除非宫里圣旨发到府上来。
想到这,老钱只期望永乐公主快些成熟起来,以往陆寒江成亲之前,他都盼望着嫁进来一个乖巧少生些事,后宅平静才是好。
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没有人比他们家老爷更会搞事了,公主还是多少生点事吧,否则他们老爷这心都要飘到不知道江湖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在老钱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寒江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了,他从老钱手里接过了银票,发现还有一封信。
“怎么还有信,谁发来的?”陆寒江拿过信问道。
老钱这才回神,忙回答道:“老爷,是东宫送来的。”
“太子妃殿下送的?也是,我都官至指挥使了,再偷偷摸摸反倒更容易惹人眼球,不如光明正大地来,反正也不只她一个人给我府上送东西。”
陆寒江自说自话地,打开了书信一行行扫过,边看着,顺便问道:“对了,东宫还有别的东西送来吗?贺礼之类的,本官荣升指挥使,殿下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老钱尴尬一笑:“没有,只有书信一封。”
“嘁,真是小气,”陆寒江撇撇嘴,将信揉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交代道:“这些信之后记得都烧了。”
“老爷放心,老奴会处理干净,”老钱点点头,不禁好奇地问道:“老爷,东宫也是发邀请来请你赴宴吗?”
“当然不是,殿下那么实在的人,怎么会搞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难不成请我吃顿饭,我就会不对付她了?”
陆寒江爽朗一笑,望向东宫的方向,也不禁有些期待,有些事不必说清楚,他和太子妃都已经心照不宣,恐怕对方也都已经预料到了,下一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那一刻,远在东宫的太子妃似也有所感,她放下了手里的花茶,遥遥望了一眼紫霄宫的方向,喃喃说道:“您还打算活多久呢,我的好父皇。”
身旁的侍女款款而来,明明是那样悖逆的话语,听在她耳中却恍若稀松平常,她上前屈身一福:“殿下,信已送到指挥使府上。”
“是吗,太好了。”
太子妃先是喜悦地拍了下掌,遂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他如今已是指挥使了,再想偷偷捎个口信,想必也困难了吧。”
侍女澹澹地回答道:“殿下与玄天教的联系,陆指挥使应该早就探明,此番孟指挥使出事,他心中多有怨意,纵有回复只言片语,只怕也未必有好话。”
“说的也是,不过,若是那样倒也无妨,毕竟一个人孤零零,确实很凄凉不是吗?难得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呢。”
太子妃敛下眉头,似祈似愿地呢喃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如果杀了你,那这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说,真到了那一日,陆大人会对本宫有这样的怜惜吗?”
侍女沉默不语,只有风在倾听这无处寄放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