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空万里,无云无风,日头毒得很,南山仙人一行走来,难免心中烦闷。
南山仙人自然无虞,他虽有伤在身,但武功根基摆在那,加上还坐着牛车,终归不至于太劳累。
时素雪和两个恒山弟子也都还好,她们都是恒山派弟子,修习过高深的内功法门,当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可是剩下的邓万水和董越就苦了,他们两个野路子出身,身体虽强健,但这样日头晒着,也是汗流浃背,若非顾及颜面,这时候早就叫苦不迭了。
南山仙人看到他们这样子,也是心中微叹,正巧前面路边有个茶摊,他便开口说道:“诸位,这一路行来也辛苦了,老道有些口渴,不如我们就在前边歇息一会,再继续走,如何?”
邓万水和董越自然是千万个愿意,但偏偏他们都要脸,虽然南山仙人给了台阶,但是他们互相较劲,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服软。
最后还是时素雪主动接过话茬:“道长说得是,既然无有追兵,我们不如先歇息片刻,此地再往前百里就出了直隶,倒也不怕他们追来。”
“时姑娘说的是。”董越搭腔道,接着,他还挑衅地看了一眼邓万水,让后者眼中怒意更甚。
几人来到茶摊,要了一壶茶水,坐下歇息,董越殷勤地为南山仙人和几位恒山弟子倒了茶,最后才敷衍地看向了邓万水。
邓万水气不过,抢过那茶壶:“我自己来,不劳董兄大驾!”
“呵。”董越不屑一笑,邓万水想喝,他还不乐意倒呢。
恒山众人见他们似乎起了矛盾,也都疑惑万分,只有南山仙人看得真切,他的目光在两个少年身上扫过,又在时素雪身上扫过,心头不由得幽幽一叹。
少年情爱最是听不得旁人说三道四,他一个世外之人,一句话说不好,怕是这两个少年就会打起来,所以他只好选择闭嘴。
邓万水正恼着,端起碗尝了那茶水,才一入口,那难以言说的味道就直冲脑门,他呸呸呸几下全吐了,当即朝着那茶摊店家骂道:“你这是什么破茶!怎得如此难喝!”
那店家呵呵一笑:“断头的茶水,自然没有那么美味。”
此话一出,南山仙人一行陡然色变,那茶摊店家正是计千里,他冷笑一声,直接掀翻了摊子,一把明晃晃的绣春刀就亮了出来。
计千里动手就是一个信号,他身后忽然冒出了几十个手持强弩的锦衣卫来。
“不好!是埋伏!”南山仙人一脚踢翻了桌子,准备以之为盾牌,抵挡接下来必然会出现的箭雨。
恒山派几人严阵以待,邓万水刚要出声,就见董越大步冲上前去,拔出剑来就高喝一声:“诸位莫慌,让锦衣卫来领教一下我董越的厉害!”
董越提剑杀来,气势汹汹,可惜计千里压根没把这蠢货放在眼里,他冷冷地开口道:“放箭!”
只见他刀锋所指,众弟兄纷纷扣动扳机,乌泱泱呼啸而来的箭失,飞射向前方几人。
南山仙人第一时间就躲到了桌子之后,时素雪和几个恒山派弟子也有样学样,踢翻了桌子来挡箭。
除了董越愣头青冲上去之外,还有邓万水在外边不知所措,还好有个恒山弟子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回来:“邓公子切莫鲁莽!”
也就她这句话说完,一波箭雨飞落,用来挡箭的桌子上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撞击声,外头方才还叫嚣不已的董越,眨眼间身中七八箭,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就一脸惊恐地倒下了。
见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董越就这么死了,邓万水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了,他开始忍不住颤抖,连手里的剑都有些拿不稳了。
“趁现在!”
南山仙人等到箭雨落定,立刻一掌拍在那扎满了的箭失的桌子上,紧接着那桌子就翻滚撞向锦衣卫,在空中断成数截,打断了弩手重新装填箭失的动作。
弩箭最大的弱点就是需要装填,南山仙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箭雨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发起了攻势,紧随而至的还有恒山派的三人,邓万水害怕地躲在了桌子背后不敢动弹。
“诸位,全力出手!”南山仙人高呼一声,率先祭出宝剑,想从锦衣卫手里逃生,必须立足于战,否则背对一群强弩手逃命,那就是活生生给人家当靶子。
南山仙人话音落下,时素雪便与另外两位恒山弟子三人成阵,以她为中心,开始向前突进。
两个恒山弟子转剑如轮护卫左右,时素雪施展朔语问天,从中间突破,这一招乃恒山剑法中变化最强之招,一招落下后续剑招便如源远长河,连绵不断。
只见她突入包围之中,左一剑气旋悠然,将来袭的力士挡开,右一剑回春拂柳,让那自背后偷袭的横刀斩落。
“师姐,速战速决!”旁边一位恒山弟子出言道。
“好!”
时素雪出声应下,三人齐齐收剑,同时祭起一掌,提真气于丹田,凝光华于掌心,各自向着一个方向打出,层层叠叠的掌影汇成波澜长河,在空中炸开。
“霁霞掌法?原来是恒山派的弟子!”
两个锦衣卫小旗凝神一看,纵身掠入场中,拔出绣春刀来,伴着一声暴喝,两人刀光似电,凌空噼下,与那掌力对拼一霎,激旋的狂风四散而起,双方不相上下,各自退避开来。
时素雪见两位师妹不是对手,连忙收了掌,换出剑来,再一式朔语问天迎上,以一敌二,剑气如虹,明暗迭起,两位小旗与之对了十数招,不由得暗道一声厉害。
便是此时,计千里忽然从南山仙人的纠缠中脱身,雷霆一刀斩向时素雪,两个小旗同时出手,将另外两位恒山弟子拖住,硬生生扯破了这三人剑阵。
时素雪一剑迎上计千里,剑气凝华,点点剑光犹如出水芙蓉,取一手以柔克刚的精髓,以盘旋之剑气,企图挡下对方绣春刀。
但计千里功力更强,他一刀噼下,一股狂飙般的凌厉劲气宛似千斤重锤,轰然砸在那素水剑气之上,水纹一般的剑气顿时掀起波澜万千,时素雪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喝!”
计千里怒喝一声,手中力道再加三分,破开那剑气,绣春刀以雷霆之势落下,砍在那恒山宝剑之上,如利牙撕咬般,刀身直接嵌入剑中,一道骇然的裂痕崩之于上,再多半分,这剑便会拦腰折断。
“唔!”
时素雪闷哼一声,嘴角漫出丝丝血迹,计千里力出十分,顶着那剑将绣春刀一点点压下,剑弱刀强,那锋口已经够到了对方肩头,眼看着就划出了一道血口来。
“住手!”
这时,被撇下南山仙人缓过气来,见时素雪有性命之危,在顾不得身上伤势,甩出宝剑,捏着剑指便以真气操之,宝剑凌空跃起继而彷若流星而落,荡开数位来袭的力士,直直朝计千里而去。
计千里斜眼一看,无奈收刀回身,与那流星宝剑一拼,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他持刀连退三步,但那宝剑也无力向前,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重新飞落南山仙人之手。
可就在这瞬间,异变再生,一道暗芒自远处袭来,生生阻断了这宝剑的归途,南山仙人招式被断,当即脸色一白,喷出一口血来。
宝剑如断线风筝,斜斜地插入地面,与之一同落地的,还有一支乌青的箭失。
南山仙人凝视远方,一骑飞马嘶鸣长啸,来人手中一副长弓,正是锦衣卫副千户,崔一笑。
计千里见了,也是冷笑不已:“南山老贼,你已经走投无路,纵使你青城御剑诀再强,凭你如今的伤势,还能够施展几次。”
“我命休矣......”
南山仙人仰头望天,艰难一叹,他颓然的目光最终落在处于下风的恒山弟子身上,复而又坚定起来。
“老道今日身死实乃天数使然,然则此地江湖义士遭难却是人祸,此事因老道而起,纵使今日身死道消,也断不会再让你们伤害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