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霍天涯这番话便是如此。
不管是家族,还是门派,继承人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子,它不但关系着一个势力的将来,也关系着无数人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乎如是。
霍天涯前脚刚刚宣布了和丐帮的天价合作,后脚就废掉了霍云起的少庄主之位,要说之间没有联系,那旁人必然很难相信。
但是不管往哪个方面猜测,铸剑山庄换掉了自己的继承人,这一点似乎都不会是丐帮撺掇导致。
从霍天涯没有立即宣布新的继承人这一点来看,更像是这位庄主早就对自家侄儿不满意,即便没有新的合适人选,也要撸掉这少主之位,与丐帮的合作,更像是铺垫或者是借力。
最重要的是,丐帮帮主陆十七和铸剑山庄少庄主霍云起私交极好,丐帮的确毫无理由去针对铸剑山庄,更别提去针对区区一个少庄主了。
而此刻众人眼中的丐帮,帮主默不作声,但看着似乎也稍显不满,而其余长老,反应与其他江湖客如出一辙,都是惊讶不解。
当然了,除了陆寒江和齐长老之外,其余丐帮弟子都是本色出演。
甚至于铸剑山庄这一侧,除了几个打上霍天涯亲信标签的人之外,其余的弟子也都是一脸惊容,甚至不知所措,连带弟弟霍天星也是如此。
霍天涯又一次自作主张敲定了一件大事,而且当众宣布,即刻离去,不给众人丝毫的反应时间。
但这一次,铸剑山庄反对的声音却是寥寥,霍云起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而霍天星和霍夫人则感到了无匹的愤怒,剩余一些铸剑山庄的上层弟子,则是感到了茫然。
霍天涯虽然醉心武学,但他的手段也是过人的,尽管他将处理事务的权力下放给弟弟和侄儿,但他个人的影响力却是丝毫没有减弱。
在铸剑山庄的各个山头当中,霍天涯和霍天星一直以来都是当作一个整体,他们都是“霍家人”。
兄弟两个从来同进同退,以至于在站队的时候,下边的弟子根本没有把他们分开看待,这时候霍天涯做出决断,这群人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霍家人全体的决定,他们也无理由反对。
这一场品剑大会注定会载入江湖史册,开幕魔道来袭,星玄刀秘密公布天下,落幕少主被废,铸剑山庄似乎要变天。
陆寒江很满意今天发生的一切,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霍天涯宣布完两件事之后,潇洒离去,而霍天星夫妇随后愤然离场。
回去之后,霍夫人摔了好几个心爱的茶杯,而霍天星则是沉闷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夫妻多年,霍夫人自然看得出来,此刻霍天星的沉默,正是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
事实也是如此,来自亲人的背叛总是要比一般的伤痛来得剧烈,来得痛苦,来得刻骨铭心,霍天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同胞哥哥会背刺他。
相处了数十年,霍天星自以为两兄弟的感情高于天,厚于地,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打破这份情谊。
在今天之前,哪怕霍天星再怎么疼爱妻子,事涉霍天涯,他纵使不偏帮,也会使劲和稀泥,从没有帮着老婆对付哥哥的想法。
在外人眼中,他们的兄弟情谊令人羡慕,霍天涯毫无保留地信任弟弟,甚至还把少主之位交给了弟弟的儿子,几十年来,两兄弟相得无间,互相从没有红过脸。
而今霍天涯不知存了什么想法,话也不说一句,直接当众废掉了侄儿少主之位,这不仅仅只是打蒙了当事人霍云起,连带着霍天星也是傻了。
回过神来以后,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曾经对哥哥的敬爱之前化作了浓浓的委屈,再进而转化成了而今咬牙切齿的愤怒和恨意。
“若他真的不满云起,只要当面说一句,我也是可以接受的。”霍天星低沉的语调像是在控诉什么。
那是一种被愚弄的愤怒,被忽视的委屈,以及错付的自嘲。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霍夫人抓住霍天星的衣裳,语气有些撒泼的感觉:“妾身早就说过,让你不要事事都傻乎乎地听你那好大哥的话,这下好了,连我儿的少主之位都被他给废了!”
越说越是气愤,一句话说完,霍夫人拿出帕子来掩面低声啜泣,这一次霍天星没有安慰妻子,只是沉着脸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哀婉的哭泣声持续了一会,霍夫人红着眼眶问道:“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霍天星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却又松开,颓然道:“他是庄主,那群老家伙现在也不会违抗他,我又能怎么办。”
经过阿南一事,羿大师为首的老铸剑师们,似乎也倒向了霍天涯,双方若是联合,那霍天星则更是无力做些什么。
看着他这副窝囊的样子,霍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一挑眉头怫然道:“不行,这少主之位,一定是我儿的!谁也夺不走!”
闻言,霍天星只是摇头道:“今日你也看到了,在这铸剑山庄,他便是一言堂,江湖各派如今都忙着和他联手重铸星玄,威势如日中天,纵然你再恼怒,又能如何?”
霍夫人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冷笑一声,心底已经有了决断。
......
天色暗了,饭后的陆寒江在房间里看话本,屋顶上传来一阵声响,然后阿岚的身子泥鳅似的从窗子外滑了进来。
陆寒江还在低头看书,眉宇间却显得有几分无奈,他道:“如果可以的话,下次麻烦走门,谢谢。”
“诶,我还以为你喜欢让姑娘从窗户走。”说话间,阿岚轻车熟路地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满上。
“......”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陆寒江放下了手中话本,问道:“这么晚了,阿岚姑娘来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确实有点事,”阿岚说着,突然坏笑道:“对了,我刚刚走来,瞧见有个神秘兮兮的家伙进了你们齐长老的院子,我鼻子灵些,闻到了脂粉味,定是个女人家。”
陆寒江心中了然,面上却显得不甚在意,他道:“齐长老是有家室的人,这事要传出去,只怕他家宅不宁,还请阿岚姑娘当没看见好了。”
“好啦,你安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阿岚随意地摆摆手,然后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认真地说道:“说正事,陆公子,我在古大师的遗物里找到了奇怪的东西,你最好看一下。”
古大师的遗物?陆寒江恍然,难怪最近阿岚经常不见踪影,原来是去做梁上君子了。
不过铸剑山庄把三把兵刃的秘密公开,不着痕迹摆了她一道,阿岚如此做法,大概也算是礼尚往来。
阿岚把自己找到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尊小小的玉像,陆寒江一眼看去便愣住了。
“陆公子,如果我没有看错,这玉像,似乎与令妹颇有几分相似。”阿岚说道。
陆寒江仔细看着那玉像,这正是他曾经在灵月族岁引间见过的那双子玉像中,手里托着灯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