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永乐公主的精神极差,虽然昨晚她最早上床,但紧绷的神经一直让她清醒着到了后半夜才支撑不住睡去,今早醒来的时候,她的黑眼圈严重地像是某黑白动物。
不过门口的几位侍女精神比她还差,虽然昨晚公主没出来起来喊人,但是她们也没有休息,要不说是宫里精挑细选的杰出人才,在寒风中站了一夜几人连句抱怨都不带提的。
小璃在门框上趴了一夜,要不是老钱来得早,估计这姑娘还得继续趴着。
老钱敲开了门,久候多时的侍女们鱼贯而入服侍公主驸马起床,宫里来的嬷嬷接替小璃的班,负责接下来的仪程。
床榻上一对新人已经起身,看着神清气爽的陆寒江和神色萎靡的永乐公主,年长些的嬷嬷不禁有些担忧,这驸马该不是会是头一次吧,不懂得疼人啊,看把公主累的。
一顿繁琐的礼仪过后,两人起身到堂上去拜见孟渊,毕竟正经的公婆还远在陆家老宅,这时候还得让孟老爷子过来替个场。
按照礼数拜过之后,永乐收下了孟渊给的见面礼,自从收过陆寒江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苗疆玩意之后,她对所有正常的礼物都报以衷心的感谢。
结束了麻烦的程序之后,老钱上来跟陆寒江说起了府上各处需得重新安排的地方,虽然这些事情他从不经手,老钱也知道他不耐烦家中琐事,但老钱作为管家,说还是要说给他听的。
那边趁着陆寒江和老钱说话的时机,永乐公主巴巴地去拽住了孟老爷子的胳膊,开口就撒娇道:“舅舅,回门之后我能搬回公主府去住吗?”
“......”本还感慨佳儿佳女好一对天造地设的孟老爷子,脸上的笑容还来得及收起呢,这就僵住了,好家伙,这才第一天就出问题了?
从国法上讲,公主的确应该搬回公主府邸居住,每一次来往驸马府还需得报备,驸马觐见公主亦是如此。
但自开朝以来的公主驸马,都不会在这个问题死揪着法条不放,礼部也没闲到拿这种事情说道。
一般而言,若是夫妻关系和睦的情况下,公主会长居在驸马府上,一是出于女主人身份的需要,负责打理家中各事,二则是照顾驸马的脸面,毕竟当今世道,还是以男子为尊。
历代的公主成婚之后,除了极个别特例之外,少有夫妻俩真的按照律法所书分居两处府邸,而且这成婚三天就分居也太着急了,若真是成了,那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孟老爷子把脸一板,训斥道:“不可,出嫁从夫,你如今也是为人妻子,自当留在驸马府上好好侍奉公婆。”
“......”永乐公主瞪着大大的眼睛,神色有些委屈,孟老爷子这找的借口也太烂了,还侍奉公婆.....陆寒江被除族都多少年了,这府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没半个长辈,她侍奉谁去!
被驳回了请求的永乐闷闷地回房去了,按她的话说是要补觉。
陆寒江和老钱说完了府邸的事情,这便也过来见过孟渊老爷子:“孟叔辛苦了。”
“你如今成了家,老夫也算对得起你伯父的三番五次的嘱托。”
孟渊颇为感慨地说了句,然后拍了拍陆寒江的肩膀道:“永乐年纪还小,若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要多让着她。”
“小子会的。”陆寒江嘴上应着,心里早就骂骂咧咧地抱怨起来了,您老也知道她年纪还小啊。
孟渊点了点头:“有钱管家替你看着,这边无事,去忙你的吧。”
“嗯。”
陆寒江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那我先去衙门里了。”
“......等等。”
孟渊一把拉住陆寒江的肩膀,把他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给拖了回来,便是见多识广的老爷子,听完这句话之后也深深地忧郁了,看来不只是公主没长大,这个驸马也有问题。
“你不必去衙门了,老夫给你批了假,这些日子你安生些待在家里就是。”
“还有这种好事?那我——”
感受着老爷子放在他肩膀上手掌力道突然增加了几分,陆寒江默默地把后面那句“那我上街逛逛”给咽了回去。
孟渊注视着他,神色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你还要随老夫宫中拜见陛下,永乐那边,自会有她母妃提点。”
“小子记着了。”陆寒江颔首。
“还有一事,”孟渊稍稍正了些神色:“孙嬷嬷是贵妃交代过的,特地从老夫府上安排过来照顾永乐起居的,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不便他人插手,你也可以让她代为通传,告知老夫。”
“明白。”
陆寒江了然,他刚刚也是听完老钱说的才觉得不对劲,怎么公主出嫁会从孟老爷子府上调来一个嬷嬷管事,起初还以为是公主身边侍女不堪大用,现下听完老爷子这番话他才算是明白了。
因老爷子强调过,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陆寒江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然后他头一回发现一天的时间原来有这么长。
夜晚两人依旧是和衣同床,大概是昨日喝了酒的缘故,所以没咋感到不对,今晚陆寒江总觉得身边多个人有些不自在。
第二天起床之后,进来服侍的小璃看着两人教科书式的规矩,心头忍不住有些担忧,人家成婚之后天天如胶似漆,你们倒好,一步到位直接相敬如宾了。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一行人早早就收拾好进宫去了,永乐自然是要去寻她母妃,陆寒江则跟着孟老爷子去拜见了老皇帝。
这还是陆寒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老皇帝,在表面上看来,面前这位年过六十的老人身子骨还算硬朗,言语间也透着亲善和蔼,慈祥的目光下,应是把他当作晚辈一类的角色看待,这还是多亏了孟大人的面子。
作为臣子来说,陆寒江对老皇帝的印象自然是加分许多,几人相谈甚欢,许是年纪大了,其间有一回老皇帝让陆寒江近前来,好仔细看看他。
便是这一回,陆寒江隐约从老皇帝身上闻到了一股子药味,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已经是严肃起来,凭他的本事能够从中闻出来的几味药都不是小病小灾需要用上的,看来老皇帝的身子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甚至很有可能是徒有其表。
若是能搭个脉,陆寒江必能摸清对方虚实,奈何面前这人是皇帝......可惜了。
退下之后,他悄悄眯了眼,与孟老爷子暗中交换了眼色,却被对方严厉的目光止住了那些不大敬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