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雄对这件作品相当满意,不仅设计巧妙,导演高超,不费一兵一卒吹灰之力,仅凭着一枚金蝶花的道具,导致号称江北小城的军中之花和军中之王,相互猜忌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同时他骄傲自满的情绪也随之膨胀,甚至质问起虞敏翊。考验期设定多长时间,我为你们做的事够多了,共产党的大门就这么难跨入。最使人接受不了,他甚至怀疑,所做的成绩虞敏翊是否如实上报,有可能占为己有。
虞敏翊气的眼泪含含。
“老同学在你眼里就这副德行,起码做人的道德都丧失。如果萌生这样心理,交往还有什么意思。”
虞敏翊真想与他掰饬掰饬,理论个明白。但虞敏翊是理性人,往深处想想,从肖剑雄站位思考,不论是谁都会逆反心理。肖剑雄不是策反,而是主动。国民政府的腐败无能,造成国破族忘。他从共产党身上看到中国的希望,主动靠近党组织,争取早日成为一员。他积极主动为西山做事,得到张部长多次表彰。张部长也赞成他早日成为党员,为党的事业作出更大贡献。
然而,地下工作的特殊性,与西山党组织联系,唯一通道交通站。不能当面汇报,许多事情说不清楚。一段时间张部长跟随新四军主力,转战淮南。滁州的地下工作中断,西山党组织临时决定,由石县长代管。肖剑雄入党问题耽搁下来。虞敏翊决定在石县长进城时要和他深谈一次,尽快吸收肖剑雄入党。
肖剑雄心直口快,牢骚发过,细细回想似有后悔。不该对老同学使耍态度,党组织自有一套完整规章制度,虞敏翊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党组织没有批准,自有他的道理,某些地方可能没有达到标准,经受考验继续努力。
肖剑雄恢复常态,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
偷袭失败,日军损兵折将,小城滁州一时风声四起,不亚于一场大地震,不仅波及日本军营一片惊慌,县府大院也是一片紧张,办公室相互串联,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的暗自惊喜,说新四军早该出手,诱敌深入设伏歼敌,打击日本鬼子嚣张气焰,在中国的国土上有所收敛。一些亲日汉奸仿佛也嗅觉到什么,看到日本鬼子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应该提前准备留有后路。
王木千虽然还和以前一样,经常在县府大院遛跶,寻找发现异常情况。细心人还是发现,他与以前有所不同,不再吹毛求疵到处找茬。而是装模作样,摆摆场面给日本人看。他频繁进入廖靖文虞敏翊季亚玲的办公室,说说闲话套近乎,顺便也关心时局。比如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美国在长崎广岛投放两颗原子弹,引发太平洋战争爆发。苏联对日宣战,日本关东军退下神坛呈现颓废有什么看法。众人都是笑而不答,王局长自有政治高见,我们哪敢班门弄斧。敷衍了事,王木千自觉无趣。
“还是肖老弟够朋友,聪明伶俐,敢说敢为,和他谈心够劲。”他想到肖剑雄的好,和虞敏翊廖靖文谈聊中经常提到肖剑雄。。
“想他了,明儿办几个菜汤壶酒邀家去,我们当陪客。”虞敏翊喜欢挑逗。
“这家伙比我们都有眼光,商人哪朝那代都需要。变天了,我们这些当汉奸的,日子不会好过,说不定要掉脑袋。”他在探口气。
“王局长也说这种丧气话,我们虽属汉奸,没背人命案。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历朝历代天经地义。”廖靖文一直恪守底线。
王木千心里更加慌张,廖靖文话有道理,他是伪县长,为日本人办事征粮收款,欺压百姓。他有底线虚张声势,不对黎明百姓乱施暴刑,做做花架子给日本人看,更不会乱杀无辜。王木千盘算盘算,滁州沦陷几年,经他手处决的抗日分子少说也有十来个。枪毙十回还要拐弯。更加心惊胆战。
肖剑雄八面玲珑神通广大,有必要和他交谈谈心,听听他的高见。
王木千直接来到恒昌源,推开他的办公室,肖剑雄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悠闲自得听着收音机。电匣子里毫无顾忌放着延安广播电台,全文播放日本天皇的投降书。
“你老弟胆子够大的,光天化日明目张胆收听共产党的广播,我可以马上逮捕你。”王木千冲到他的面前,手枪顶住他的脑袋。
肖剑雄把枪口轻轻推开,呵呵冷笑两声。
“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近日心情不好,一定会来找我散心,西湖龙井为你准备好了。”肖剑雄起身清洗茶具。“小野重伤津美死亡,对你打击不小吧,失去津美你很快成为丧家之犬。这仅仅开始,日本天皇的投降书还没听到吧。”
他把声音放大,王木千随手关掉。
“投降书官场文章,县官不如现管,滁州城还是日本人的天下,乱杀无辜草菅人命。”
“你怕他们,依靠洋主子狐假虎威欺压百姓。姓肖的不鸟他们,合法经商按章纳税,荒井津美猖獗时都不能怎样,现在死的死亡的亡,日暮西山,还能强硬。”
肖剑雄今非昔比,不仅财大气粗,还组建一支精炼强悍的武装,日本人对他刮目相看。
“我来找老弟不是谈空务虚,咱俩交情至深,说说心里话。”王木千没忘记来的真正目的。
“你是想听吹捧话,还是沮丧话。”肖剑雄调侃。
“真诚话。”
“大形势不用我说了,在家你也会偷着听广播,太平洋战争爆发,苏联对日宣战,日本内外交困,失败早晚的事。没想到才几天,日本天皇宣布投降。上层作出决定,分布各地的作战部队,还能坚持多久?关系个人利益,迫在眉梢刻不容缓当机立断。”
“这些不用你说了,心清明镜。从当汉奸那天开始,已经预测到会有这一天。日本人过高估计自己,我们这些小汉奸也自我膨胀,分不清东南西北,晕头转向钻进死胡同。死到临头才猛惊醒悟。”王木千似有后悔。
“今日见到马司令吗?”肖剑雄突然问。
“他比以前更忙,见不到小辫稍。南京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无休无止,我估计与局势有关。春江水暖鸭先知,基层政府知道的事,上面还不一清二楚。”
肖建雄愣怔望着王木千。
“老兄不呆呀,我以为你当汉奸当上瘾了,市井事故全然不知。南京忧患生来具有。马司令受到影响,数年前开始排兵布局。”
王木千惊呆。
“这家伙,口风真紧,我和他关系那么近,居然一点不透露。”
“你是警察局长,津美课长的大红人,马司令想躲避还来不及了。你歪歪嘴,他城防司令也扛不住。”肖剑雄捣实锤。
王木千不反感,相反觉得肖剑雄不把他当外人。堂堂警察局长,特高课的得力帮手呼风唤雨。马大酋算什么,荒井津美对城防军一直不放心,怀疑他们与西山千丝万缕藕断丝连。特别城防军清乡,有几次被新四军“包饺子”,几个连当了俘虏。经过洗脑秋毫无损放回来。津美疑心重重,安排王木千细致调查。鲁和尚散布抗日言论,津美命令王木千逮捕,要不是两军对垒,剑拔弩张他会多条命案。这样的恶魔,马大酋敢与他交往吗。贼咬一口入木三分。
“马大酋使耍什么高招说来听听。”王木千忍不住还是问了。
“还记得你们查抄商会电台吗,津美发现滁城经常出现不明电波,特高课和警察局只盯住商业电台,而忽视军事电台。商会的电台查走后,电波照样出现。那是马大酋与西山频繁联系。”肖剑雄点明。
“你说马大酋通共?”王木千惊讶。
“西山只有共产党吗?”肖剑雄反问。“国军五战区游击总部两个师同样活动频繁。”
“他和他们联系,联合抗日吗?”
“说你笨还不承认,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多栽花少栽刺。牵扯一条线为日后留下一条路。谁像你条条路都让你堵死,不留后手。”
“这家伙大智如愚,表面老实憨厚,城府颇深。”王木千刮目相看。“你和他交情深,西山的关系交往什么程度?”
“据我猜测,他们之间的交往,西山接管滁州,马大酋不会按汉奸论处。”
王木千沉默。汉奸分出上中下,三六九。
“老弟是个高超的演员,不去演戏委屈这块材料。”停顿许久,王木千突然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和中统一直保持联系,为他们做事。荒井津美叫我暗中监视,有几次露出陷,荒井津美准备出手,是我为你转移视线。”王木千表白。
“小弟不是木讷,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没说。老哥旧情难忘,看在同事一场暗中帮忙。”肖剑雄感激,明确表态。“到了关键时机,小弟会倾力帮你。”
两人聊到深处仿佛两颗心碰触,有种兄弟之情感觉。王木千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踏实。
“有立功表现的机会,言明一声,当汉奸也想争取宽大处理。”王木千表态。
抗战形势发展始料不及,肖剑雄每天按时听广播成为他的常态,而且延安新华广播每天必听,当他听到,毛泽东主席写的《对日最后一战》和朱德总司令发布受降及配合苏军作战等七道命令。命令华北、华中和华南各解放区的人民军队,迅速前进,收缴敌伪武器,接受日军投降。如遇日、伪武装部队拒绝投降缴械、即应予以坚决消灭。他揶制不住心内心的激动,立即找到虞敏翊谈出自己的想法。
“抗战即将胜利,受降迫在眉梢,滁州的地下党,应该积极主动配合新四军游击队接管滁州,夺去最后的胜利。”
虞敏翊沉默不语。
“马大酋是争取的中坚力量,策反成功城防军滁州势在必得。”肖剑雄说出设施方案。
“马大酋深有城府,老谋深算,也是风吹两面倒的政客。虽然私交不错,但他惯玩权术,见利忘义的小人,诚信度不高。”虞敏翊客观公正评价马大酋。“共产党和国民党在他心中的天平上,他会掂出分量。”
“这些我都与他说得清清楚,国民党势力很大,有着庞大的军队。但他们不得人心。马大酋是儒学信徒,孟子的名言他不会不知:‘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他很敬佩共产党的所作所为,深入民心,也看到中国的希望寄托在共产党的身上。”
“政客最可怕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这么多年据我的观察,马大酋现实主义,有奶就是娘,看重眼前利益。”虞敏翊看人入木三分,对马大酋看到骨髓。“滁州是南京的北大门,共产党和国民党同时争夺,不用质疑马大酋夺定投靠国民党。”
“你们共产党对谁都不相信,连我这样崇拜者,为你们尽心尽力,至今还被拒之门外。”肖剑雄不得不联想到自己,他对虞敏翊有意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季亚玲与你不可同日而语,但她持之以恒坚持不懈……”
肖剑雄半语话,虞敏翊理解它的含义,策反马大酋,她的确不如季亚玲。李戡布置任务后,季亚玲精心谋划,按部设施,对马大酋循序渐进发起攻势。甚至以色诱惑,用谈恋爱方式拉拢腐蚀。
“因人而异,如果马大酋有策反的可能,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会百分之百的努力。我和她开诚布公谈过多次,他都是故意装聋作哑打太极,对核心主题避而不谈。被逼到墙角没法退路,他的口头禅,容我想想。个人的前程不算什么,跟随我一万多兄弟要为他们着想。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活下来不容易,要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这样才对得起兄弟一场。和这种口惠而实不惠的人,不应该抱有幻想。”虞敏翊说出自己真实想法。
“你想过没有滁州两军必争之地,国共水火不容,共同抗日结成同盟,也是面和心不和,蒋介石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残害多少共产党人。国民党一旦抢先占领滁州,其后果想过没有。你们之间的身份心照不宣,共产党还会有好的下场吗。”肖剑雄不得不陈述利弊。
“我想过了,也向党组织汇报过,迟迟没有回音。”
其中的细节虞敏翊不好明说,张部长跟随主力,转战淮南。西山地方党组织接管,石县长地方工作缠手,没能专职负责。新旧交替,脱档阶段。
“相信上级会有明确指示。”虞敏翊确信。“没回复之前,最好蛰伏,静观动向。”
“时间不等人,我们工作停顿,让给李戡季亚玲他们最佳时机。”肖剑雄思考一会口气坚定说。“我们得不到的东西,也决不能让对方得到。那样更陷入被动。”
“你想怎么样?”虞敏翊问。
“一不做二不休,先干掉季亚玲,再除掉李戡。”肖剑雄低沉狠毒说。“县府有保安队,清流堂有帮队,加上鲁和尚的手枪营,兵谏胁迫马大酋起义投奔西山。”
“这是一招的险棋,没经党组织的同意,不准擅自行动。”虞敏翊没想到肖剑雄会有这种想法,典型的冒险主义。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拿着同志们的生命当儿戏。其结果打狼不成反被狼咬得不偿失。她严肃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