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拉链微微拉开一条缝隙，岑旌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去。
似是不可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一般，岑旌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呆滞住了。他恍若无神地看向黎莘莘，食指无力地在空中指向书包里面，仿佛是在发出无声的质问。
黎莘莘双目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看到了，但就好像是完全无视了正在手舞足蹈的岑旌。
——这是少女在心虚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
岑旌将书包小心翼翼地搁在一边，身子又靠近了黎莘莘一点，右手如闪电般伸出，抓住想要躲闪的少女，压低声音说道。
“黎莘莘，你疯了。黎叔叔不会同意你养小猫的。”
少女见躲不过去了，只好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起来，她同样往岑旌这边又靠近了一点，低声说道：“你自己说的，你家就是我家，我养在我家，温妈肯定会同意的。”
“嗯？”岑旌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原本调戏少女的话语如今却变成了她反击自己有力的武器。“你先不要说养在谁家这个问题，我问你，要是黎叔叔知道你带了只小猫回去，不管是养在谁家，他肯定不允许，到时候你和他又要吵起来。”
“吵就吵呗。”黎莘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又不是没吵过，再说，他也不见得吵得过我。”
“这不是谁吵得过谁的问题……”
“你看他那样子，哪里有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责任。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在哪里？我放声痛哭的时候他在哪里。他那公司是他一生的心血，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忙的时候就忘了，想起来的时候找一找，算是个慰藉。他才不是我爸！”
这下连岑旌也无可奈何了，虽说他和黎莘莘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两小无猜了，但对于她的家事，他也不好轻易分说。再加上这种父女之间的事情，旁的人说再多也最多是稍稍缓和一下关系，要真正接纳彼此还得靠这对父女自己醒悟和沟通。
所以他当下也只好无奈道：“好好好，他是我爸行了吧。”
岂料到少女连这点也要否认：“你瞎说什么呢，他也不是你爸！”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就是。
“我说得准，不可能！”
岑旌正要再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来让人听着有些冰冷的声音。
“小旗啊。”
“诶，爸。”
“……”
这一声爸，让车里的气氛变得诡异无比起来。
黎莘莘听到这声爸，先是错愕地看了眼岑旌，然后马上捂住嘴巴，小声地偷笑起来。哎呀，果然，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你说着说着，自己就当真了。
岑旌完全没心思注意此刻的黎莘莘是什么反应了，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各种思绪疯狂地往外冒，最后聚合起来，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形成了一个问号。
话说，我不会黎叔叔的眼神瞪到死吧？
应该……不会吧？
……
……
汽车前排。
事实上正在开车的黎想并没有那么生气，反而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刚开始听到岑旌的那一声“爸”的他也有震惊一段时间，甚至一度想要把这个看起来快要把自己小白菜给拱了的猪给踢下车。但仔细想了想，自己在公司忙碌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岑旌陪伴在黎莘莘旁边照顾她，再加上两人一起长大，两家的大人都知根知底，岑旌的爸妈都是老师，书香世家。
这么一溜想下来，黎莘莘和岑旌在一起不说是个最好的选择，怎么着也不会是个坏选择——至少嫁过去之后可以确保她不会受到婆家的欺负，而且还能常回家看看。
但是我黎想的女儿是那么轻易地就能交给你的吗？
“嗯。挺好的，莘莘不是也叫老岑和你妈妈叫岑爸温妈吗？你以后就叫我黎爸吧。”
黎莘莘听到这话，大眼睛瞪得溜圆，震惊之色简直溢于言表，她现在十分怀疑，现在在前面开着车的到底是不是黎想。毕竟基于平常她对黎想的观察，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
岑旌松了口气。
“好，黎……爸。”
“嗯。和我说说你们今天是怎么救流浪猫的。”
岑旌看了黎莘莘一眼，这才说道：“当时我们刚见完同学，从咖啡店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白猫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吃的。我看它有些可怜就拿出火腿肠来喂他，本来抓住它把它送进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就回家的。但是后来它突然跑了，莘莘看天色晚了劝我回家，我执意要去追。后来碰见了它生的小猫，救下小猫之后我们才去找宠物医院，但时间上赶不及了，这才让我们两个淋了雨。”
“哦？是吗？你说反了吧。莘莘才是那个执意要去的人吧？”
还没等岑旌开口，少女就大声地说道：“是又怎么样？就是我要救小猫又怎么样？”
听到少女的话，黎想的话似乎更为冷冽了一些。
“哼。明明看着天气要下雨了还不回来，为了一只流浪猫做这么危险的事。做事情之前永远不先动脑子，流浪猫有你们两个重要吗？要是你们两个有了什么事，一百只流浪猫都不够陪葬的！”
黎莘莘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双手抓着前面的座椅子，指甲深深地嵌进去。
“我就是不动脑子又怎么样？要你管！你管好你公司的事就好了！谁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地装作关心我！”
岑旌看到这一幕，倒吸了口凉气。
瞅见少女快要哭出来了，当下也顾不上是在自己刚认的“爸”面前，伸手将黎莘莘眼角露出的一点水渍擦去，然后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安慰着。
黎想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刚才少女的状态，这才生生按捺了下来。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小猫呢？”
岑旌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还是回答道：“交给诊所抚养了。”
“嗯。挺好的。”黎想点了点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岑旌松了口气，幸好没怀疑，不管怎么样，得先把当下这一关度过去。
就在气氛重新开始缓和的这一刻，汽车里响起了一道不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
“喵~”
岑旌心神一塌，在心里哀嚎道。
天要亡我啊！
天要亡我啊！
想我十八载英名，
今朝，
毁于一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