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正准备去吃宵夜，一起？”
月黑风高，被陈修堵在官道上，正常人陷入这种绝境，难免惊慌失措，可纪明棠虽然心里苦思如何破局，表面上却一副非常冷静的样子。
就好似，他已经回到了山海城，父帅就在身边一般。
让陈修都忍不住怀疑，其身边是否隐藏了什么高手。
但略微思索片刻，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也饿了，但是可不想在山海城吃。毕竟，我是天荒城的兵，只有在自己的营地里吃饭，才不要钱。”
说罢，策马冲了过去。
纪明棠见状也不多言，同样挥舞宝剑迎了上去。
但一个碰撞间。
火花闪过。
纪明棠的宝剑直接被磕飞了出去——他虽然已经凝聚了“将气”，却是以“破九甲”的基础凝聚，根据修行界“破限两次等于一重”的说法，陈修的“破十五甲”，其实相当于将气三重。
交手之下，自然是碾压。
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将纪明棠擒住，五花大绑起来。
“我说兄弟，神庭那样对你，你到底为什么，还那么死心塌地？”纪明棠被抓住之后，也没有彻底放弃，而是游说道：“不如投了玄冥，虽然之前高官厚禄的话是骗你，但只要你愿意来，以后我做将军你就是副将，我做元帅就让你做副帅。”
这番话，毫无疑问的表明，什么玄冥丞相看重的说法，都是谎话。
事实上，他此次出使，就没有几句真话。
包括比斗。
军中大比第一，他只带了一个王朔，什长比斗的那位胜利者，其实只是个第三。
至于伍长，他就没带一个厉害的。
“以退为进，先主动揭破自己鬼话，然后用新的鬼话框我？别白费力气了！你是状元，我也是，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里摆什么聊斋？”陈修摇头。
他天真过，但是没傻过。
现在更是连天真都没了。
信纪明棠？
他不如信猪能上树！
“别介，我这次是真心实意，真的。”纪明棠说：“即使你把我抓回去，天荒那边也不会杀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就会放了我的。这次栽在了你的手里，我认了，但你有没有想过，神庭真的值得你效忠吗？”
这番话，让陈修摇头。
现在的神庭，当然不值得，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但那绝不是他投靠玄冥的理由。
再烂，始终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他会尝试改变，但不会背弃。
“不要觉得自己前往玄冥，就是叛徒了，我玄冥皇室乃是前朝天唐的‘镇海使’，相对而言，后土至尊才是叛徒，他不过是一个想要做‘天帝’而又没有能力的野心之辈而已，你离开他投靠我们，那是弃暗投明！”纪明棠又说。
对此，陈修不置可否。
至尊有亏待自己吗？
他也不知道。
当初能点自己为状元，老实讲，他也是没有想到的，曾经甚至觉得至尊是自己可以为之效忠一生的明主，毕生志愿都是“封侯拜相娶公主”。
很单纯，跟绝大多数读书人没两样。
可之后的遭遇，却让他迷茫了。
至尊不知道自己这个状元被人陷害吗？
未必不知道。
可却没有管。
“我并非效忠至尊。”陈修最终说：“一开始，我只是简单的想要出人头地，后来读书成了，便想着为神庭做些什么。同时也有一份可能不太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可以用文采，去博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压得所有男人都抬不起头之人的青睐。”
面对敌国状元，也许是惺惺相惜，他的话也多了一些。
还是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心声。
“但你什么都做不了，功名没了，朝堂没有你的位置，所仰慕之人也没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纪明棠说。
他感觉，也许真的可以说动陈修叛变。
人最怕的是绝望。
当一个人已经绝望，所追求的一切都成为梦幻泡影，那他的立场就不会有多坚定。
不是容易被说动。
而是动与不动，已经没了意义，心中的天平早已空无一物，随便一点压力，都能够改变平衡。
“但也因此，我坚定了，心念从未有过的坚定跟纯粹！”陈修说：“是无恨公主给了我读书的机会，没有她，也许我现在还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虽然我无缘见她哪怕一面，可她的死，却让我找到了自己生来的意义。”
闻言，纪明棠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什么意义？”
“她以大爱感化世间，最终失败身死，是因为这个世上的恶，本就多过善良。”陈修说：“只有更恶，恶到极致，才能随心所欲的践行心中的善。我继承了她的遗志，但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你说，如果我把整个天下所有恶人全部杀光，即使杀不光，也杀到剩下的恶人不敢为恶，是不是就能以另一种方式，达成她所想要的‘苍生无恨’？”
所谓苍生无恨，不是没有仇恨，而是指没有怨恨。
没有不公，没有欺负。
不止人安居乐业。
妖走妖道，鬼走鬼道，魔走魔道。
众生相安，人间无恨。
“那很难，没可能成功的！”纪明棠摇头。
“身不能至，心向往，我愿意为之奉行一生。”陈修笑笑，说：“所以，是否投靠玄冥，我并不在意。现在让我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对神庭的归属感，而是，我不想离开天荒军！”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天荒军上下，都在不遗余力的培养新人。
也许是缺乏将领，也许是其它什么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都是一个机会。
当得知那里存在可以不成为将军，便统御“两部”的少帅时，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可留在天荒军，终究是为神庭效力。”纪明棠突然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无恨军其实并不是覆灭在皇天手中，相反，他们因为天唐遗留的宝库而跟皇天、玄冥大战，以一敌二虽然损失惨重，却赢了！”
这让陈修不由得一怔。
旋即说道：“这么说，无恨公主并未战败？”
“也败了，但不是败在我们手中。”纪明棠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无恨军众将士拼了命夺得‘天唐宝库’，却在准备班师回朝的前一天，喝下了由丞相文庙堂奉上的庆功毒酒。然后，由至尊亲自率领禁卫军动手，将包括无恨公主在内的七名元帅、一千三百五十七位将军，足足三百万精兵、九千四百余万杂兵，全部斩杀，一个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