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树林和他们说的乱葬岗几乎是相反的方向,这让秋霜又怎么能想得到。
秋霜对自己的爹娘十分信任,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爹娘竟然会这样对她。
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要和商容洲走,而不留下吗?
看着爹娘,秋霜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秋霜寒心至极,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爹娘会这么对待她比自己生命还要看重的人。
秋霜对着她爹大叫道:“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多日的情绪积攒在一起爆发,秋霜忍不住上前去推了一把她爹。
秋霜爹也是任由秋霜发着脾气,毕竟他们是真的不想让秋霜跟着那个病死鬼走。
赵呈徽此时已然在强忍着自己眼泪,他艰难的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态保持平稳,赵呈徽冷眼看着秋霜爹,他又道:“带我们去小树林。”
“这……”秋霜爹和娘对视一眼:“好。
秋霜爹和秋霜娘带着赵呈徽去了把商容洲丢掉的地方,一去到那里,秋霜爹秋霜娘两人惊在了原地。
秋霜爹瞠目结舌道:“我走之前明明记得把她放在了坑里面,怎么人不见了。”
秋霜娘也围着坑的四周转着,这小树林人烟罕至,脚下只有他们刚挖过的新土,而这周围也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这好端端的,他们把人放在坑里走了之后,他们也再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怎么突然之间人就不见了。
难不成有鬼?
秋霜娘咽了咽口水。
“人呢。”赵呈徽看着眼前挖出来一米多深的坑,这哪里有人。
“这……”秋霜爹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明明记得……秋霜爹疑惑的目光看向秋霜娘,他问道:“你后来来过吗?”
秋霜娘一听秋霜爹这话,瞬间就发火了:“你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秋霜娘简直觉得秋霜爹不可理喻。
秋霜爹见她这么生气,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或许跟秋霜娘无关。
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难不成死了……被什么动物分食了……”秋霜爹哆哆嗦嗦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一对视上赵呈徽目光,秋霜爹又跟着缩了缩脖子。
他后悔了,他就不应该说刚才的话。
赵呈徽听着秋霜爹的话,他道:“你确定是把她放在这个坑里吗?”
“确定啊,我跟他娘亲手放的我们能不知道吗。”
旁边的王俭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对着赵呈徽小声道:“公子,会不会是夫人没死,爬出去了?”
“那不可能,虽然我把她放到坑里的时候她还有一口气,但是她喝了我的药汁,是不可能就这么快醒来的。”
“什么?”王俭听到秋霜爹的话,语气骤然冷了下去:“你说你把她放到坑里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一旁的赵呈徽眯眼,他的语气比王俭的更加冷上几分:“方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她已经过身了吗,为何现在又说她还有一口气,你在说谎。”
“啊这……”秋霜爹发觉自己又话多了。
被秋霜爹整生气的不止有赵呈徽和王俭,还有秋霜。
秋霜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喝的药。
她和商容洲一起归家的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是太疲倦了,这才睡到第二天傍晚,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她爹的手笔?
也就是说,她爹让她们喝下药汁,两人一同陷入沉睡,而后她爹趁着她睡着了,和她娘一起把还有一口气的商容洲扔到了小树林里?
秋霜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但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秋霜想不相信都难。
此时此刻,秋霜的心情崩溃到了极点。
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同意商容洲来什么江南城,如果她当时在商容洲逃跑的时候拦住了,商容洲现在还留在赵呈徽的身边,虽然没有解药,但是至少她有全天下最好的医士服侍着。而不是千里迢迢来了江南城,被她带入家中之后,又被她的爹娘扔走。
秋霜的心理防线被击穿了。
她蹲在地上又是一场嚎啕大哭。
秋霜爹和秋霜娘看到秋霜这样,秋霜娘打了一下秋霜爹的胳膊,随即秋霜娘蹲下去安慰秋霜道:“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要怪的话,你就怪爹娘吧,是爹娘自私,不想让你离开我们,这才出此下策,再说那姑娘……”
“当然要怪你们,你们将我家夫人扔到小树林里,明明她还没有死,你们这就是杀人灭口!”王俭在一旁指责着秋霜爹和秋霜娘:“你们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残害了一条生命,更何况,你们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秋霜爹和秋霜娘一听王俭的话,秋霜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都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如果怪的话就全怪我一个人吧,秋霜娘是无辜的……”
王俭没有因为秋霜爹的话就放缓语气,他的目光看到了赵呈徽的身上。
赵呈徽疲倦极了,浑身像是被谁抽取了精气神。
赵呈徽闭上双眼,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良久,他才缓缓出声:“王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俭一听赵呈徽的话就知道他这是还不想放弃。
是啊,在没有看到夫人的人或是……尸身的时候,他们又怎么能放弃。
这小树林说是人迹罕至,但是,但是也没说一定不会有人来。
说不定,说不定哪个好心人把夫人救走了呢。
王俭听着赵呈徽的话,他站在他旁边,重重的应了一声:“是。”
“公子,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王俭的目光又回到了秋霜爹和秋霜娘的身上。
这两个人也是有罪的。
赵呈徽半睁开眼睛,他看向跪在脚边的秋霜爹以及抱着秋霜哭泣的秋霜娘。
地上的秋霜听到王俭的话,她连忙抬起脸,哭着对赵呈徽求情:“公子,我爹娘有错是真,但是请你念及他们的苦心饶了他们的吧,他们犯得过错统统有我来承担。”
秋霜这是要替她的父母承担罪责。
她心里知道她爹娘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们也是实实在在的伤害到了公主。
罪无可恕。
但是她作为他们犯错的原因,她也有责。
秋霜对着赵呈徽道:“公子,请责罚我吧。”
秋霜哭的哀切,悲恸。
赵呈徽知她心中的苦痛不会比自己少几分。
他此时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了,他现在只想找回商容洲。
人也好,鬼也罢。
总归是要让他见到的。
赵呈徽叹了口气,他伸出一只手,疲软道:“在没有找到商容洲之前,我先留他们一条命。”
听到赵呈徽的话,秋霜爹和秋霜娘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们其实不知道赵呈徽的身份,但是看到喜登对他的态度,再联想到喜登之前是在宫里的,才猜赵呈徽到底是什么身份。
虽然猜不出来,但是他的身份一定不普通。
“谢谢不杀之恩。”秋霜爹道。
“罢了,带着他们回去吧。”赵呈徽又对着秋霜道:“留他们一命,但是也不会这么简单,他们常年生活在江南城,我要他们也去寻找商容洲的踪影,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我。”
“是,是是……”秋霜哭着抽了抽鼻子。
“王俭,我们走吧。”赵呈徽没什么力气,他对着身边的王俭道。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王俭是个大老粗,让他冲锋陷阵行,但是要让他去猜赵呈徽的心思,他猜是可以猜,有时候也能猜准,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喜欢得到赵呈徽明确的命令之后去执行他的命令。
赵呈徽这回却是没有明确的说自己要去哪里。
王俭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灿灿道:“出城?”王俭小心翼翼问。
赵呈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要一看到眼前的这个坑,心里就不由自主的难受。
他想留在这里,即使这里没有商容洲。
但是她也曾经呆在过这里,是她最后消失的地方。
赵呈徽最后又看了一眼空坑,他抚了抚了自己的衣袖转身欲走。
王俭看到赵呈徽走了,他连忙追上赵呈徽的步子,一边追还一边道:“公子等我。”
还在原地的秋霜家三口看着赵呈徽与王俭离去的背影。
秋霜爹脑门上的汗总算是少了许多,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秋霜爹汗颜,他对着秋霜道:“喜登啊,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秋霜现在还在生气,她不想跟她爹说话。
秋霜从地上站起来,她伸出手把她娘也拉起来,而后秋霜对着秋霜爹和秋霜娘道:“爹娘,你们这次是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秋霜爹和秋霜娘面面相觑,他们明白秋霜的意思:“但是爹娘这都是为你好啊,全天下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啊,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爹娘就是想让你留在我们的身边,然后给你找个夫家,爹娘有错吗。”
秋霜娘说的声泪俱下。
秋霜听着秋霜娘的声音,她的心里却是没有了什么波澜。
若说在见到他们之前,十几年的没有见面,秋霜对他们是无尽的思念,总是会给他们加上一层滤镜,因为他们是她的爹娘。
但是经过这件事后,秋霜对他们很失望。
说得好听,都是为她考虑。
难道为她考虑就有要把她嫁给一个刚死了老婆的男人吗?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为她考虑?
公主殿下想让她嫁人是想让她有个好的归宿,而不是因为她年纪到了,所以要随随便便的找一个男人嫁了。
她为她的幸福想过要不找招赘,要不然给她一大笔银子。
若说真心为她着想的,从头到尾也只有公主殿下一个人罢了。
若说之前她对爹娘还心存感念,但现在,能让她感念的就只有公主殿下了。
秋霜看着秋霜爹秋霜娘,她道:“爹娘今生给喜登的,喜登无以为报,但是容姑娘今生给喜登的,喜登也无以为报。”
“喜登万难抉择。”
秋霜娘预感到秋霜要说什么,她连忙道:“喜登啊,你这是要说什么啊?”
秋霜看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喜登今生已经决意追随容姑娘,不管她是生也好,死也罢,喜登只想跟容姑娘在一起。但容姑娘现在生死不明,喜登是一定要找到容姑娘的。”
“爹娘,咱们就此别过。”
“但我希望你们也别忘记刚才答应过赵公子的话。”
“你们依旧在家中,但是你们也要在江南城中去寻找容姑娘,这是你们在赎罪。”
秋霜用的措辞很绝情,但是也只有如此,她的爹娘才能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她的决心。
果然,秋霜爹秋霜娘听到秋霜的话,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失落与难过的神色,因为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不想让秋霜知道,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秋霜现在知道了,他们夫妻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会尽自己的所能去找寻容姑娘的身影来乞求得到喜登的宽恕。
“我们,知道了。”秋霜娘对着秋霜道:“喜登啊,那你还……住在家中吗?”
秋霜娘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在问出这个问题。
她最怕的就是秋霜会走。
所以她在想尽一切办法的留下秋霜。
秋霜听着她娘的话,她摇了摇头:“不会留下了。”
商容洲失踪后,她爹娘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着父母之恩之类的话,秋霜想离去却又一次一次的耽搁。
但是现在,她是一刻也不想耽搁了。
“今时今日,秋霜与爹娘就此别过,希望爹娘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秋霜双腿跪在地上,她对着爹娘磕了头:“还有狗蛋儿,爹娘既然选择收养,就一定要把狗蛋儿好好培养长大。”
秋霜咽了咽口水,她忍住自己又要哭的冲动。
秋霜从地上站起来,她的目光一一看过自己爹娘的脸,最后下定了决心。
秋霜转身离去。
秋霜娘要追上去,但是秋霜她爹却在这时候抓住了秋霜娘的胳膊,秋霜爹叹了口气,他道:“她想去,就去吧。”
“孩子已经长大了,我们没有理由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走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