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手收回了,指尖却始终残留着她唇上温热。他沉下脸,一边无意识地摩挲手指,一边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被假象迷惑。
商容洲自幼性子恶劣,绝非良善之人,此次突然帮了他们兄妹,肯定是因为还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他不能像哈巴狗一样,看待她给的一点好处便忍不住投诚,那样未免太廉价……
“还是冷……”她在睡梦中嘟囔一句。
赵呈徽顿了顿,默默将她抱住。
……他并非是对她好,只是因为阿柔还在她的别院住着,他不好得罪他。赵呈徽解释一句,然后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托赵呈徽的福,商容洲安稳地睡了一路,等到家时恰好睁开眼睛,没彻底醒神,就被他推了一下:“既然已经到了,就别装死了。”
“……谁装死了?”商容洲顶完嘴,突然有些不忿,“赵呈徽,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真以为我不杀你,便是不同你计较山上的事了?”
山上那事虽然是她挑起,可归根结底他动了杀念,还是他的不对,赵呈徽理亏,便不再言语。
商容洲以为他不服气,冷笑一声正要继续羞辱,结果余光注意到他打了夹板的腿,顿时什么战斗力都没了。
这样不行,太限制她发挥了。商容洲咽了下口水,倨傲地昂起下巴:“我跟残废懒得计较,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折磨你。”
说完,便不等人来搀扶就直接跳下了马车,正要离开时,她又想到什么,于是掀开车帘警告:“若你敢像上次一样对伤口做手脚,迟迟不肯痊愈,我便叫人卸了沈柔的腿!”
说完,这才丢下马车里的赵呈徽扬长而去。
马车里,赵呈徽的表情明灭不定许久,最后想到了沈柔如今那张圆圆的脸,不由得轻笑一声。
商容洲回到房中后,便立刻交代丫鬟去吩咐厨房,这些日子多给赵呈徽补身子,同时也交代了,不得告诉他是她吩咐的,也不准被他发现特意为他进补。
“若赵公子问起呢?”丫鬟不解。
商容洲冷笑一声:“你们若是做得不明显,他又怎么会问起?”
丫鬟顿时不敢吱声了。
“还不快去?”商容洲斜了她一眼。
丫鬟连连应声,赶紧转身去厨房了。
她将商容洲交代的事项尽数说了后,厨子果然陷入了苦恼:“既要给赵公子补身子,又不能让赵公子看出是特意给他补身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你们的事,若是办得不妥,殿下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了。”丫鬟将责任推给厨子后,吓唬一番便离开了。
厨子长吁短叹,有种想要辞职的冲动,好在徒弟及时劝住了他:“师父别急,其实这事儿也好办。”
“去去去,你能有什么法子。”厨子不耐烦。
徒弟笑了一声:“殿下这样吩咐,定是因为赵公子惹她生气了,她不想明面上待他太好,可又舍不得真晾着他,其实想清楚这一点后,一切就简单了。”
“……你真有主意?”厨子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也认真了些。
徒弟点了点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厨子顿时恍然大悟。
于是当天晚上,赵呈徽桌上便出现几盘乱糟糟的东西。
“按照殿下吩咐,赵公子的食谱今日起就换了,日后还请赵公子多担待,小的们也是无奈之举。”厨子徒弟负责传菜,到了之后居高临下地说了句,就差将‘殿下吩咐给你穿小鞋"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赵呈徽知道商容洲锱铢必较的性格,看到这些如同剩饭之类的东西也不动怒,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厨子徒弟见他真信了,默默松一口气就赶紧离开了。
他走之后,赵呈徽对着一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半点胃口都没有,可一想到商容洲费心磋磨他,如果他不吃下去,恐怕还是会惹她生气。
赵呈徽静了许久,到底还是拿起了筷子,在一堆东西中犹豫许久,最后夹了块像是茄子的东西勉强入口。
……嗯?又鲜又滑,像是松茸。他眼眸微动,平静地将剩下三道菜也尝了,最后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
松茸、雪蛤、葛仙米、东山羊……如果这些都算是低等食材,那这世上别的东西都不能算是吃的了。他静了许久,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半个时辰后,厨子徒弟来收盘子时,看到用了大半的晚膳,故意冷嗤一声试探:“赵公子当真是没有架子,连这些东西都能吃得下去,殿下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不过是果腹之物,只要能活命,吃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知道她别扭,索性不拆穿。
厨子徒弟闻言彻底放心,行了一礼后便叫人端着盘子匆匆离开了。
赵呈徽没有错过对方脸上的恭敬,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生在人口众多的大家族,自然从小就清楚,底下人一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若商容洲不是真心待他,下头的人也绝不会如此恭敬,再想到被养得黑黑胖胖的鸳儿……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商容洲心思歹毒作恶多端,可这一刻还是动摇了。
商容洲不知他的心态变化,只在听说厨子把上好的补品做成剩菜样式后,对厨子和厨子徒弟一通夸奖,还特意赏赐了些金银,引得二人感恩戴德。
二人离开后,商容洲心情舒畅地躺到了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赵呈徽受了伤,还辛苦将她从山上背下来,她是暂时下不了狠手了,只能等到他恢复之后再做打算。可这样一来,一个月就过去了,距离他彻底黑化只剩下二十余日,她必须得在二十余日内,将人虐个彻底。
……听起来任务很重啊。
商容洲叹了声气,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一个月内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所有事都堆积在剩下二十天怎么行。
认真想了一晚上后,她翌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了赵呈徽房里。
她来到时,赵呈徽正在吃饭,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喝下颜色奇怪的汤,她略有些得意:“赵公子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如今连剩饭都肯吃了?”
赵呈徽扫了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商容洲偏不让他好好吃,夺过他的碗逼他和自己对视。
赵呈徽顿了顿,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