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诸葛亮

浙东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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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人可以两次踢中两块不同的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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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的重型攻城武器准备期倏忽而过,时间也悄然来到了建安十年的十月下旬。

在钓鱼城下顿兵二十余日的夏侯渊,在做好了万全准备后,终于又对这座城池发动了新一轮的猛攻。

过去这半个多月里,夏侯渊不但在日夜不停打造葛公车、云梯车和投石车。

也在想方设法向后方求援、抽调更多兵力来前线,竭泽而渔征发他们在益州新占领区内控制的人口。

当然,这些被抽调后陷入空虚的后方占领区,也会需要曹操从关中乃至河洛抽调新的援军、至少是抽调军屯客来协防。

长期在蜀中的攻坚战,也会需要更多的粮草筹措。尤其是曹军要赶在寒冬大雪封锁秦岭之前、把部队过冬所需的差额军粮运到汉中,运到嘉陵江上游,再水路顺流而下到前线。

嘉陵江水路这段距离,损耗并不是很大,关键还是从陈仓道翻越秦岭、到嘉陵江上游之前的这段陆路,损耗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条路,就相当于把原本历史上、诸葛亮六出祁山时走的路,给反过来走一遍,那运粮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可是算过账的,在汉中起运四石粮食,抵达长安时只能剩下一石,其余三石都是路上吃掉的,那就是四分之三的运输消耗了。这就是古代翻越秦岭的恐怖之处。

夏侯渊的七八万大军,不可能都靠关中或者河洛供应粮食。但哪怕只有其中两三万人需要外部供应粮食,那最终的实际消耗,也能相当于在关中或河洛本地供养十万大军了。

哪怕是休养生息了一年多的曹操,也是扛不住这样长期耗却又无法速通蜀地的。历史上曹操汉中之战最后退兵,就是后勤扛不住了,后方河洛处处出现民变。

夏侯渊现在还抗得下去,只是因为他今年攻灭张鲁后、恰好收割了张鲁治下百姓春天时种下的庄稼、秋粮收获时直接被夏侯渊收割了。

但等这批粮食吃完,到来年青黄不接时,夏侯渊如果还没能取得突破,曹操是绝对养不起他的。曹操最多再多撑一两个月,然后就不得不逼着夏侯渊撤走一部分兵力。

至少撤到确保汉中盆地的曹军能自给自足、当地粮食能供应多少兵,就只留多少兵,凡是超出的部分,就只能退回秦岭以北。

到时候曹军虽然不至于直接放弃汉中,但是在汉中转攻为守、采取持重姿态,却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

曹军的这些后勤困难,作为主帅的夏侯渊心里当然是最清楚的。

所以他心里始终有一张时间表:明年春荒之前,他必须打进巴蜀平原腹地,这样才能确保劫掠当地各县百姓的余粮,以战养战,因粮于敌,这仗才能打得下去。

而要打进巴蜀平原腹地,光攻破眼前的钓鱼城还不够。等打穿了这里,还得翻越群山南下一百五十里,把江州城(重庆)也拔了,这才算是彻底让巴蜀平原门户洞开。

眼前这座钓鱼城,也就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

心中有数后,夏侯渊再次展开猛攻时,自然是精锐尽出,不遗余力。

十月二十,总攻的第一天,曹军就排出了足足十二辆葛公车,其中六辆打头阵,还有六辆留作预备队——考虑到钓鱼城东墙一共只有不到三百丈的正面宽度,夏侯渊的攻击阵型,已经是每隔五十丈部署一辆葛公车了,还有同样多的预备队,密度绝对给力。

毕竟在葛公车之间,还要夹杂传统的云梯部队。

而除了这些登城器械外,夏侯渊在过去半個月里,也造了数十架投石机。今日总攻刚开始,投石机就被部署到了一线,然后开始对着城墙投掷石块。

一时间乱石破空,东墙上的守军士兵也只能在垛堞后纷纷躲避,场面极为肃杀。

不过,投石机这玩意儿,如今已经没什么技术含量了,攻城方会用,守城方也会用。而且魏延手下的工程兵,素质显然比曹军要强得多——

这些工程兵,都是从张飞麾下的嫡系部队抽调来的,在荆州时,就被诸葛亮调教过。有些工程兵军官还会简单的数学,懂得背诵和查询诸葛亮编制的弹道表。

所以哪怕双方使用的投石机技术含量相同,刘备军一方光靠更精良的算学加持,也能做到数倍的攻击精度,也就可以用投石机反制投石机。

魏延在这些日子里,同样造了多架投石机用于守城。面对可以通过修正弹道提升命中率的固定靶对射,曹操当然不是对手。

投石机的对轰仅仅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曹军投石机阵地上就渐渐蔓延起哀嚎,已经有数架投石机被魏延反制砸毁,投石兵也不时有死伤。

尤其守城方不指望轰塌坚固工事,不需要用独头弹,直接用皮囊包裹碎石雨抛射,对人员的杀伤极为有效,让曹军苦不堪言。

不过夏侯渊也没指望过单方面轰击守军,他一开始就知道刘备阵营的投石车很强,本来就是奔着拼消耗去的。

虽然曹军的投石车手在不断出现伤亡,但他们好歹也压制住了东墙上的刘备军弓弩手,让他们不敢提前露头放箭。这也就为曹军的葛公车和云梯车逼近城墙创造了更好的机会。

原本云梯靠近到城墙百余步外,就会被弓弩攒射,现在却可以逼近到五十步左右,箭雨才渐渐密集起来。还多是不敢露头的胡乱抛射,或是利用垛堞内侧斜角进行交叉侧射,命中率比之直瞄射击要低不少。

“快点把云梯推到墙角!霹雳车的砲手兄弟们好不容易压制住守军的弓弩手,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曹军军官们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这些重型器械很快以较低的代价,就逼近了城墙。

到了这一刻,守军当然也不会留手,当双方逼近到数丈时,滚木礌石统统开始不要钱似地往下砸。南侧钓鱼峰顶上的营寨内,刘备军弓弩手也开始隔着数十丈落差,居高临下泼洒火箭箭雨。

所有守城火力全开,曹军负责蚁附强攻的战士,顿时开始付出大量的伤亡。

随着云梯一架架搭上墙头,士兵鱼贯而上,墙头又有灰瓶金汁连绵不绝洒下,石灰粉和煮沸的秽物,乃至普通的滚水,一锅锅往下倾倒。哪怕是身着铁札甲的曹军精兵,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化学攻击。

“不惜代价给我冲上去!城墙不高!先登者封关内侯!上墙的人人赏赐万钱!”

夏侯渊在远处督战,看到紧张处,也是亲自补充了一条命令和赏格,要求部队务必不计伤亡抢夺城墙。

曹军顶着巨大的伤亡强攻不休,一片片的精锐铁甲兵也没挡住石灰和滚水的渗透,倒地哀嚎不起。

好在曹军将领普遍觉得:只要能打赢这一仗,就能掌控战场,把尸体上的铁甲扒下来给后面的士兵穿。

这年头,人命说不定还没一套铁甲值钱。

在这样不计代价的血腥进攻下,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不到两丈高的第一道东墙,终于被曹军用葛公车突破了数处。

城墙上的一部分守兵被分割成数段,又无路可逃,只好纷纷沿着第一道东墙内侧的缓坡往下滑,逃离敌军的追击——这道东墙的修筑,本就如同重力坝。外侧比较陡峭,而内侧稍微有些坡度,大约六七十度的样子,并不是完全垂直的,这样底宽上窄才不会被压塌。

六七十度的陡坡,要想不借助攀援工具从下往上爬是不可能的,但从上面安全滑下来却可以轻松做到,这也算是魏延在加固城墙时,为友军撤退留出的“后门”。

何况东墙也就不到两丈高,哪怕直接跳下来其实也摔不死,大约相当于后世4米2层高的房子、从二楼跳下来而已。

而第一道东墙上、大部分的守军士兵,因为没有被曹军切割,至少还能做到从最南段通过连接甬道、有序退回第二道东墙防守。

不少曹军将士,也是在杀上墙头后,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稍稍能分出些精力观察战场时,才愕然发现,眼前这座钓鱼城,已经有了第二道城墙防线、结构形如一个“u”字形的瓮城。

“这还有完没完?拼死拼活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攻上第一道墙,里面还有一道?”

“还好!这是瓮城结构的,有连接甬道!赶快抢占甬道直接杀上第二道墙!”

意识到情况变化后,攻上墙头的曹军将领,很快随机应变做出调整,试图追着撤退的守兵,沿着甬道掩杀到第二道城墙上。

可惜,他们并没有机会完成这一切操作,就在守军士兵有序撤走后、曹军先头部队只有最初几百人得以衔尾追杀跟上守军,就在这时,南侧钓鱼峰悬崖顶上的巨大滚石,又开始隆隆滚下。

魏延积攒了多日的巨石,直接沿着崖壁猛砸而下。

数十丈的高度落差、加上每块巨石至少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分量,曹军士兵但凡被直接砸中的,都是立刻化作肉泥,一丝一毫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到。

近百块巨石先后坠落,顿时把甬道砸断,如同山体塌方一般掩埋,让曹军后续士兵无法通过甬道抢夺第二道城墙。

而已经冲过去的那几百人,也因为后援断绝,要么被消灭,要么就只能跳墙逃回。

好在甬道跟东墙一样高,也不到两丈,就算直接跳下来也不会摔死,但如果身着铁甲,摔断腿就再正常不过了。

“快,把攻城武器通过城门拉进来!继续对第二道墙发起总攻!”曹军一线将领个个急得不行,帮夏侯渊担任今日一线指挥的张绣,连忙声嘶力竭地下令,想要抓住战机扩大战果。

然而,第二阵的路招,很快给张绣送来了一条噩耗:“张将军!路中郎说两道墙之间的山坡突然变陡峭了,葛公车太高太重推不上来!有一辆因为强行推得太急,自行翻倒了!只能把云梯从门洞里运进来,攻打第二道墙!”

张绣只觉焦头烂额,但也毫无办法,这样的类瓮城结构,还有坡度较大的山地地形配合,葛公车确实是无用武之地了。

云梯就云梯吧!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张绣很快竭尽全力组织起对第二道墙的强攻。但曹军失去了葛公车的支援,投石机阵也因为离得太远,无法火力支援,导致攻坚力量锐减。

相比之下,第二道墙上的刘备军弓弩手,因为完全没有了敌军投石机的压制,可以轻松露头瞄准射击,弓弩箭雨的压制凶猛程度,比争夺第一道墙时还凶猛了数倍。

此消彼长之下,张绣连番猛攻,最终也只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付出了重大的伤亡后,也不得不惨败而归。

……

“这鱼钩山为何会如此难攻!已经准备了葛公车云梯车投石车,这么多重型器械!为何还是攻不下来!”

夏侯渊得知了张绣和路招竭尽全力、用尽所有招数百般强攻,最后还是失败,也不由郁闷无比,内心的愤怒焦躁也再次让他抓狂。

之前第一次失败,是因为尚儿轻敌,想要抢时间,没有足够的重型攻城武器。

夏侯渊本以为,只要补上了这个短板,然后公平再战,总有报仇的机会。

谁知自己不停打造攻城器械、升级战力的同时。对面魏延对防御工事的升级,居然比他还快、战力提升得更多。

这样耗下去,魏延的防御越来越强,自己的实力增长速度却跟不上,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夏侯渊郁闷之余,心中不甘,此后数日,又用各种重型器械配合,攻击了几次,结果也都一样,只是徒增伤亡。

随着十月下旬倏忽而过,时间来到建安十年的十一月,夏侯渊终于对正面重型器械强攻绝望了。

夏侯渊又哪里知道,这地方的险要,后世可是挡住蒙古大军三十多年、挡到蒙古大汗都被击毙于城下的程度。他只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领悟到次地的险峻难攻,已经很不错了。

作为军师的贾诩,见主帅心气已颓,似乎能听进去一些劝了,才再次诚恳劝谏:“为今之计,靠速攻已经失败,靠稳扎稳打强攻也难以攻破这等天下奇险,将军还是别徒费人命了。

还是想想,要么用奇破城,要么看看有没有办法绕城而过、又不被卡住粮道咽喉,如果这两条都做不到,就只有围城耗粮、争取把魏延饿死了。”

夏侯渊闻言,沉默良久,也只能长叹一声:“也只能在这几条路里三选一了,文和先生,你觉得这三策之中、当以何者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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