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金予度和蒋远还要继续考察茶园事宜,商盾作陪。
冷洋完成了上午的会议纪要,以及粮油集团需要发布的董事长到金圣村开展调研的宣传稿,就以要早些回家照顾儿子为由先走一步,与兰蝴一行踏上了回家之路。
两小时的车程之后,冷洋接了一个电话,靠边停下车来,随即安排同车的程召去开兰蝴的比亚迪,先行回公司,说是要和兰蝴去接一个朋友,还要参加一个饭局。
兰蝴将车停在后面,程召过去驾着她的车先行而去。用皮卡车拉着三套墙绘设备的章良随后而去。
兰蝴将信将疑地上了冷洋的车,坐到旁边:“我们有共同的朋友吗?还要一起吃饭?”
冷洋诡魅一笑:“我不找个借口,你能和我同车吗?车,在象棋里,读居。同车,就是同居。”
“就知道你狡猾。”兰蝴并不意外。这些天他们相见而不能亲密,有时还得故意避开,眉目也不敢传情,唯恐被人看出端倪来。越是刻意,越不自然,商盾还是察觉出了异样,老拿他们开玩笑。
冷洋沉默着开车,不像来时那天多言善语。兰蝴感觉他有心思,又不好多问,这家伙,一说起话来,就怕不正经。
那就说点正经的。兰蝴就问:“你该多陪下金董,非要早点赶回去吗?”
“陪了他一上午,当拍的照片都拍好了,下午也就那样了,不需要再陪。姓商的想陪,就让他陪去。他月收入是我的两三倍,多干些才对得起那份收入。”冷洋说,“我只想陪陪你。”
兰蝴就说:“小升初快到了,糖糖计划去哪所学校?”
冷洋观察着崎岖的路况,平稳地开着车说:“我想让儿子去考晴晴那所学校。五一期间要参加选拔考试。”
兰蝴说:“太远了,照顾孩子很不方便。这两个月我让父母去照顾,晴晴很难受,不喜欢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她晚上就坐火车回来过小长假,只为逃避老人。”
冷洋说:“我倒想有机会和你一起去重庆看孩子呢,只怕糖糖考不上。”
兰蝴说:“糖糖成绩很好的呀,怎么会考不上?这学校并不是算顶级的。”
冷洋说:“糖糖是矮子中的高子,和重点小学尖子生一比,就知道差距了。无所谓了,他能考哪儿,就去哪儿。”
又是一阵沉默后,冷洋问道:“在罗主任家吃饭感觉怎样?”
兰蝴说:“万万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和蒋总一起吃饭。”
冷洋笑了:“罗主任提出请客,是我逼着他干的。”
兰蝴意外道:“啊!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你这驻村队员,不怕人家告你吃拿卡要?”
冷洋说:“罗主任他啊,小家子气,好像不喜欢别人去他家里。听说,这四年来他从没请过驻村队员去吃过饭,心情好时,大不了送点小菜和水果来。这些天,他看着你们这么累,看着我们给你们煮吃的,甚至看着你们在路边吃着干粮喝着冷水冷奶,早晚还要从镇上来回往返自费住旅馆,也不知感恩。他真以为两万块就是给你们的全包价,村上就不能多出一分钱。我就要收拾他,趁今天的联席会,我昨晚就提醒他请客了,他还很犹豫。”
兰蝴说:“这村里,稍稍请个客就是两桌,他敢随便请啊!今天幸好还走了好几位。”
冷洋说:“去镇上吃饭,你我未必能与蒋总同行。在罗主任家吃饭,才有认识的机会。”
兰蝴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又说:“就知道你狡猾!”
冷洋转而又问:“你和金董在之前就认识吧?”
兰蝴一愣,中午吃饭,没有显露出她和金予度很熟识的样子吧!就连深岩矿泉水设计的事,他拿在手中,也没有提及,似乎有意回避了。即使金予度在蒋远面前为她说话,那也是出于那个品牌公示的影响力。她一时解释不清,担心冷洋多想,就说:“兰蝴公司现在有了些名气,很多人就认识公司,或者认识我而已。”
冷洋说:“我的直觉很灵敏的,金董看到你时的眼神就不一样。过后想起来,他在联席会上也提到了兰蝴公司,如果不认识你,他不会说那样的话。”
兰蝴心头一紧,又故作轻松一笑:“他看到我,是不是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样,眼前一亮啊!”
冷洋说:“不是。他是那种久违的,含情脉脉的,旧情人般的眼神。尹董和蒋总就不是那种暧昧不清的眼神。”
兰蝴哭笑不得:“看你,嫉妒让你变得比我原来的老公还过敏。”
“我的第六感就是那样的感觉。”冷洋说,“你就不关心他在会上说了句什么话吗?”
兰蝴说:“我关心他做什么!人家是你的上司,不关我的事。”
冷洋说:“他当着大家说,早知是你这家获得了一等奖的公司来做墙绘,他就放心了。当时那话听着就很怪。”
兰蝴说:“这话有错吗?”
冷洋说:“如果对你不够了解,他怎么就放得了心?不是所有得一等奖的,能做得了墙绘。”
兰蝴自知难圆其说,便说:“可能是年前我们去找过金董,关于做VI视觉系统的事,他看过我们的作品,知道我们的实力。”
冷洋说:“你并没有亲自去啊,是那个张维去的吧!但他今天看着你,包括在饭桌上,那目光……无言胜万言!”
兰蝴其实很少与金予度对视,如同公开场合避免与冷洋对视。就算偶尔与金予度对视了,她也没读出冷洋所说的暧昧情愫,仅是一种相互欣赏的亲切感而已。她不想纠结这事:“别想多了。人家如果在乎我,就把VI设计的业务交给我了,不至于两个月了还没动静。”
冷洋说:“集团那么多污七八糟的事还等着金董擦屁股,他又是个新手,处理不过来,哪有功夫考虑形象打造的事。你信不信,等他松口气下来,会找你做设计。”
兰蝴说:“你这想法,有点意思。”
冷洋说:“男人在乎一个女人,会把她的事记在心上,就等一个好时机而已。”
兰蝴说:“这就怪了,最先向金董建议做集团的VI视觉系统的是你,他即使要做设计,也是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你别张冠李戴了。”
“设计可以找别的广告公司来做。我的意思是说,他最终只会找你来做设计。”冷洋强调说,“你看,凤翎茶的事,他也竭力为你在引荐。他是不是很懂你啊,比我还懂你!”
兰蝴说:“谁让你最先推荐的是兰蝴公司呢!我先入为主了。人家金董情商高,知道成人之美,走在哪儿都帮人说好话,又不只帮我一个。”
冷洋说:“别哄我了。看看你那朋友圈,兰蝴公司开业的时候,他就在点赞支持。”
兰蝴明白过来,以前冷洋与金予度不是微信好友,看不到金予度的那条留言,现在他们因工作成了微信好友,冷洋翻从前的信息,就能看见那条留言。兰蝴干脆就说:“那时他在农业局,我为他们设计了成就展,他只是给我发来资料而已。”
冷洋说:“我没说错吧,你们之前就认识。”
兰蝴说:“我做了这么多年广告,认识的人成百上千上万,你要那么去计较,就计较不完了。”
冷洋说:“我能不计较吗?春节前我说起集团做VI设计的事,你还假装不认识他。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和金董只算认识,你与金董算是熟识。我需要给你解释那么清楚吗?”兰蝴有些不耐烦,仿佛遇到丈夫在清问她和谁好了似的,就说,“我好困了,休息会儿。”
兰蝴闭目养起神来,干了三天的活儿,的确很累,两臂还有些酸痛。本想假寐一会儿,没想真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靠背已被降下,车子正在凤冠山的山背后行驶着,这头看不到主城区的众多楼房,更多的是山林,不过凤冠楼偶尔能透过树林望见。天气已不是出发时那般蓝天白云,似乎在酝酿清明时节雨纷纷。
兰蝴诧异地坐直了身体,将靠背调正,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冷洋说:“上次约你去三清寺看看,你没空。这个小长假,你也是没空了。现在正好有空,去看看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
人在他车上,已由不得兰蝴掌控方向了。她望着凤冠楼被树林和山体阻挡了视线,任由他去摆布。那个爱过她的人已不在了,这个爱着她的人就好好去爱他吧,幸福一天是一天。明天和意外谁先来,真就说不清,如果那天冷洋真在山体塌方中……她愿意拿一切去弥补他盼而不得的快乐。
车子并没有朝前方三清寺的方向开去,而是在岔路口拐入了一条陌生而偏僻的山道,路上还有些未清理的陈旧落叶。
兰蝴怨道:“骗,骗,骗,看你骗我到什么地方。有话你就实说。”
冷洋情意绵绵道:“实说太不雅。你知,我所想。”
几个弯道之后,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的马尾松林下停了下来,冷洋背上了装有矿泉水的挎包,说:“亲爱的,我们去散散步,做回自然的我们。”
兰蝴知道他的“散散步”之后等着她的将是什么,这个阴天和清明前夕的气氛不是她想要的良辰,她并不想。
冷洋下了车,来到副驾驶室外,把不肯下车的兰蝴来了个公主抱,用手臂将车门关了,把她朝林子里抱去,说:“我有那么可怕吗,把你吓软了?”
透过马尾松林,兰蝴又望见了依稀可见的红色凤冠楼,那如同一道警示,也似田泰的一道目光。她腾地从冷洋臂弯里跳了出来说:“散步可以,就在路上逛逛吧!”
冷洋从旁边摘了一束映山红,送给她说:“有操守的女人,我喜欢。对我太过操守的女人,真是讨厌!”
兰蝴明白冷洋的失望,这自由自在的一刻他不知渴求了多久。她想,田泰已去,自己也未曾爱过田泰,何必对冷洋如此冷漠残忍?如果冷洋提出要娶她,那么就没什么好顾虑的!她见冷洋沉默着,本想关心一下他的股市收益情况,又不想被盈亏的金钱味左右这浪漫的氛围,就关切道:“茂茂快小升初了,今后还要中考,大意不得。你还要在村里待上几年吗?”
冷洋说:“我也想回城照顾儿子啊,谁又肯来接替我?有家庭的谁愿两地分居?没家庭的恨不得在城里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以为我喜欢天天在网上与你隔空说话啊,这样面对面的,多好!”
兰蝴说:“你给金董说说情况,万一能帮帮你呢,哪怕让几个人轮流去也好啊。”
冷洋说:“队员调整不是儿戏,不可能换来换去。等我干满两年再去找金董,陪儿子中考还来得及。”
兰蝴说:“你是不是有些讨厌领导,不想去求金董?”
冷洋说:“求他解决不了问题,我得去找愿意接替我的人。”
兰蝴说:“领导可以指定某人去吧?”
冷洋说:“谁家没有难念的经!只要人家不愿意,领导敢指定谁去?金董才来多久,以为他敢随便得罪员工啊,有些员工还真得罪不起!就算人家被迫去了,故意弄出点乱子来,也够金董去喝茶背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