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爷却担心的道:“以前咱们封了山道,自然没人找得到咱们贺家坳。可眼下后山上种了好几百亩茶园,有心人远远一看就能看出来,不好办啊。”
李同点点头,沉声道:“所以我要去一趟城里,弄点防身的家伙回来。”
“啊?小同你可不要犯糊涂,城里那么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八叔爷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轻易犯险。再说我还有都督府大师傅那条门路,应该不会有事。”
“那怎么行,王金发都跑了,他府里小小后厨大师傅顶什么事啊。说不定早就被乱兵......”
“呵呵,这您可就不知道了,那大师傅可不是王金发进城的时候才在后厨的,好多年前就在知府衙门里干后厨了。人家有的是门路,我过去弄不弄得到家伙另说,肯定不会吃苦头的。”
“那......那好吧。小同你是有主意的人,千万不要乱来。只要命还在,咱们大不了再往山里面躲躲,再苦几年也没事。”
“嗯,我晓得了。那大师傅帮过我,他那边有事,我也不能躲着不去帮把手。”
听李同这么说了,八叔爷便也只要点头答应。
山里人淳朴讲义气,一直听李同说都督府大师傅教他做菜,帮过他。眼下城里乱了,李同过去帮把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要不你带老六他们几个一起过去,多个人多点力。”
“不用了八叔爷,我不是去拼命的,一个人方便点。人多了反而容易处事。”
李同理解八叔爷心情,这年头老百姓只要还能活着,遇到土匪过来,第一选择就是逆来顺受予取予求。
可别以为山民们都是懦弱的,不敢反抗。
只要他们手里有家伙什,又有领头人,就敢为了一粒米一把青菜与强盗土匪拼命,弄死对方。
他上辈子小时候听外婆说过一件真实的故事。
说她小时候有一天,村里大摇大摆来了三个带着家伙的土匪,一进村就要吃要喝,还要一大笔孝敬钱。
地保一看这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惹不起,便置办了一桌酒菜,叫了几个村里有头有脸的富户陪着吃酒,李同外太公就是陪客之一。
酒席宴上,几个人不停劝酒,终于问出了这三个人的底细。
原来这三个人就是王金发下台后跑出来的乱兵,在城里没抢到啥好东西,便寻思着找个村子捞一笔再回老家。
地保一听对方就三个人,没有后援,便起了心思,让外太公他们拼命灌酒,把这三个人全灌倒了。
然后趁他们不省人事,把他们枪下了,五花大绑装上船,运到昂刺湖绑块石头全沉湖里去了。
这件事发生后,村子里所有人都觉得地保有勇有谋,做的非常对。参与此事的外太公他们也被村民们当做英雄看待。
很多年以后说起这件事,也总是伸出大拇指说他们有担当,是保护村子的大好人。
由此可见,这时代在人们心中,人命有时候并不重要,报官也不是第一选择。
只要觉得损害了自己利益,杀人也是做好事,全然不管这几个乱兵是不是该死,也没有什么律法的概念。
所以八叔爷的眼里,弄火枪增加村里实力是不是犯法想都没想过。
没有实力赶跑乱兵,逃远一点就是,被抢是正常的,也根本没想到依靠官府。
他唯一担心的是李同去城里会不会有危险而已。
李同想着,眼下城里王金发被赶跑了,各方势力定然互相争夺绍城控制权,军火库便成了重中之重。
不过按照贺老六带回来的信息,城里还有那么多乱兵到处哄抢,很有可能新势力还没有掌控住军火库。
他曾经跟着赵秀才运粮进过军营,知道军火库的位置。
乱兵只顾着抢东西,而新势力还没有办法控制军火库,这样的好机会,他一定要去看看,碰碰运气。
在八叔爷和贺老六他们依依不舍中,李同离开了贺家坳,启程前往绍城。
外山镇的航船已经停止运营,镇子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街上走动。
李同发现好多人家房子里悄无声息,屋主人应该全家都离开镇子,跑到别处避难去了。
有几处高门大院的大台门,也是大门紧闭,院子里隐隐传来刀枪碰撞的声音。
想来这是有钱人家雇佣的护院在院子里巡逻,提防土匪进攻吧。
李同没有停留,穿过镇子,沿着石板路向城里方向走去。
一路上好些村子都跟外山镇一样,家家关门闭户,宛如一座废弃的村子,估计大家都得到城里乱了的消息,怕乱兵过来抢劫。
有几个村子还自发组织起了武装,远远一见到李同靠近,便鸣锣打鼓,出来十几个手持火铳、刀枪的壮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李同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便远远绕开村子。
就这样又走了二十多里,下午一点钟的样子,来到距绍城十里外的一处凉亭。
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李同虽说体质迥异常人,不惧寒热。
但也觉得日头太晒了,腹中饥饿,便坐在凉亭里躲躲日头,吃点干粮充饥。
突然,远处似乎传来隐隐人声。
李同眯起眼朝人声处望去,见五六个新军打扮的家伙押着一个长衫年轻人转过一片竹林,沿着石板路向凉亭走过来。
见这伙人手里都拿着枪支,李同一时不敢正面相对,正想拔腿溜走。
只是周围空旷的很,没有掩饰身形的地方。怕自己跑起来惊动对方,朝自己开枪。
万一子弹不长眼,咬中自己就倒霉了。
好在有凉亭柱子掩住他身体,还没被那些人发现。
李同腾身攀上亭角翻身而上,利用亭尖掩护趴在亭子顶部。想着这些人过去之后,便可安全离开。
哪知道这伙人进了凉亭就不走了,纷纷坐在里面休息起来。
李同没奈何,只好忍着太阳暴晒,等他们休息好了离开。
“班头,这就是个疯子,你带着他干啥?”有人说道。
“疯子?”另一个声音说道:“你见过穿绸缎长衫的疯子?分明是个有钱人家少爷。咱们这是捡到宝贝了,让他家里人拿钱来赎不好麽?”
说着似乎踢了一脚某人:“说!你家在哪里?家里有多少钱?”
长衫年轻人吃疼,啊的一声连连呼疼。
好一会才道:“你们......你们省省心吧,我......我都要被家里人吃掉了,他们......他们怎会拿钱赎我。”
边上一人吃了一惊:“吃......吃人?你家里人这么凶的麽?”
那班头却笑了:“长脚阿三你是狗脑子麽,这家伙胡七胡八的话你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