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这一番话,说的六个女孩子啜泣不已。
不是他容不下人,如今是什么局势?
他看着出入皇城,曹化淳也只见了问一声也不阻拦,天家父子待他颇为亲厚。
可这是南都,天下的权力中枢,在这里翻脸无情如饮水,名利场里的每个人修炼的堪比那中山狼一般。
这其中,天家父子,四王八公以及满朝文武,这荣宁二府里几乎每一个人,包括贾母,甚至连同他这个穿越者,哪一个不是脸上笑着,背后早给彼此备好了刀子?
这几个女孩子在他这里静不下心,夹在中间不但她们为难,很可能还要坏他的事。
倒不如一别两宽,若战场相见,大家放手大杀,到最后纵然尸横遍野又如何?
总比这么纠缠着让彼此都难受好得多。
若不然总不能把这几个小孩子当成焦大那样的,找准时机要宰了他一样啊。
一夜无事,天不亮李征起来练功,六个女孩子也起来了。
鸳鸯低着头打了水洒扫,平儿拿着抹布爬高窜低擦房子,金钏玉钏姐妹抹着眼泪这里忙一下那里停一下,秋桐抱琴也拿着抹布里里外外收拾。
她们忙一下,小猫小狗似的偷偷看一眼,活生生是犯错的孩子不知该如何道歉,只好表现着自己在干正经事,好让家长看到她们似的。
李征心里轻叹,对孩子他总是不忍。
由她们去吧。
太阳升起,收拾好院子,几个女孩子扎堆,秋桐悄悄道:“怎么办?”
“我不去,只不过是不要脸也要留着,我不怕。”金钏说,“过去日夜不要脸地跟这个抢和那个争,求得不过是通房丫头,有什么用?这里好,死也死在这里,不去。”
这话说的平儿脸上发烧。
她们六个里面唯独她知道什么叫“设法儿爬上爷们的床”。
鸳鸯在老太太身边,她不怕这些也不想这些,她心气儿高,只想着脱离了奴籍,哪怕过不上好日子,那也是个人。
姐妹花还小,贾政在这方面的确还行,也没想过要下手。
抱琴跟在元春身边,那是筹划着要跟着进宫的,也不存在这个问题。
也就秋桐,在贾赦身边,与平儿呆在王熙凤房里一样,早晚是一头羊羔。
秋桐瞄一眼平儿,侧身淡淡道:“干什么要让我去?来前他们只说好生服侍天家子,不说让我做什么内奸,那是他们要体面,我看出来了。”
这话里面好几个意思呢,女孩们都明白。
于是鸳鸯约定:“那都不走,在哪里不是不要脸?”
“就是,”金钏道,“过几天人的日子,死了也值。”
吃过早饭,李征没提让她们走的话,她们也没提,似乎也就这么过去了。
到正午,平儿出去给侍卫们做饭,才点着火,人影一闪有人进来了。
回头一看,平儿认出是贾琏的奶妈赵嬷嬷,还以为王熙凤也来了,便打过招呼。
赵嬷嬷在门槛上坐着,看了片刻叹道:“从小吃香喝辣的大小姐似的姑娘,哪里做过这样活儿。”
平儿笑笑说:“大王何等尊贵,自己自做自吃这些年,我是个奴婢,哪里敢吃香喝辣的。”
赵嬷嬷明白了她的心思,又坐了片刻便起来要走。
出角门时候,赵嬷嬷陡然一惊,中书房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
那身穿龙袍的天家子坐在窗下,不知在看什么书。
抱琴和玉钏在门口搭了凳子,细细地不知在做什么针线活。
他们都听见那番话了?
赵嬷嬷在两肋擦了擦手,正想过去告罪,眼睛看到玉钏腿上还放了个盘子,里头居然是鲜嫩的葡萄。
“把人活了。”赵嬷嬷弯下腰绕过去要走。
李征没注意到,听到脚步声一看,认出是王熙凤身边带着来过一次的赵嬷嬷,平儿说是贾琏的奶妈。
“赵嬷嬷有事吗?”李征放下书临窗问道。
赵嬷嬷赔笑说道:“大王,奴婢看着这里伙食虽然很好,做饭的手艺却不好,本想来问问,平儿姑娘在厨房,也就不问了。”
李征笑道:“劳烦赵嬷嬷费心,多谢了。”
遂吩咐:“秋桐,把这果子拿点,我记着你们说,赵嬷嬷有孙子了,让孩子尝尝鲜。”
“哎。”北书房里钻出秋桐,本来还拉着脸,这下喜笑颜开也不讨厌人家来吃了,一路小跑从中书房取了果子,抱在怀里拿了出来。
赵嬷嬷一看,花花绿绿红红紫紫的,有葡萄,有香蕉,还有几个橘子,再一个大的果子就不认得了。
那是苹果,今天早上李征刷农贸市场,发现果子打折出售,于是见样卖了几百斤,拢共一堆放在仓库慢慢吃。
赵嬷嬷连忙撩起裙摆接过来,要跪着磕头。
“老年人给我磕来磕去,我父母若是在这里怕是要打死我,免了。”李征摆手,“但若是有合适的做饭的,但凡手脚勤快点,劳烦赵嬷嬷帮我们请几位。”
“哪里敢得大王一个‘请’字呢。”赵嬷嬷笑容满面口中说。
心里不由想道:“几个丫头子这可算享福了。”
她可看到了,秋桐嘴唇上还有柑橘皮子,满嘴都是水果的甜味。
心下羡慕,赵嬷嬷接着又说道:“不怕大王笑话,奴婢有两个媳妇子,那边念着二爷从小的照顾,庄子上也不舍得给重活儿,没什么本事,就是手里头干净,能跑动。”
李征道:“在这边?在的话劳烦你请她们过来,平儿看着适合,那就暂且这么定了吧。”
赵嬷嬷大喜,抱着果子连忙过去叫人。
平儿从大厨房走出来,进了门埋怨道:“大王,别院都让他们人占着,那算什么?”
“让你们回去你们也不愿意,做饭也不太会,难不成不要吃饭了?”李征好笑,安抚道,“总不至于少了你们的吃喝,不过你们要看着,我听说荣宁二府的不少门下在外头为非作歹,二少太太竟也掺和进去收了钱办事?”
说的是这赵嬷嬷一家有没有参与到官司里。
平儿恼道:“有一些,赵嬷嬷本分不让儿孙们跟着干,可最怕他们来仗着大王的势,到时候这个一弄权,那个一欺瞒,分明是他们人在外头杀人放火,却偏要赖到咱们家里,这算什么事儿?”
这态度虽还有些刻意,毕竟也是个开头,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