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鹿思到底为什么,会接替司雨洁成为第三大队的天策。
项怡想过很多可能。
商桓和孙寻的意思。
姬莘的意思。
最高层安排的钉子。
警备军接手天策府的前期准备。
天罚武器再次取得突破,完成迭代。
甚至司雨洁想要遥控指挥这个可能,她都想过。
唯独。
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可能。
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位新任的第三大队天策……会这样立威一样。
无论陈鹿思是借势,是依靠警备军。
或者是将天罚武器大规模列装作为筹码。
甚至陈鹿思掏出那柄传闻中,将罗斯教会圣座牧首扬了的特制型天罚武器威胁众人。
她都能够理解。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无法理解。
……武力立威。
还是最简单直接,最粗暴的武力立威。
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夏钺还要简单粗暴!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是。
陈鹿思的位阶……
哪怕刚刚动手,这位第三大队的新任天策,陈鹿思的灵波动也没有变过,依旧是平和的渗血。
没有骤然高涨,也没有突兀地下跌。
就好像……他就是以渗血之力,花费了仅仅四秒,将虎盛平给按在了地上摩擦一样。
但这根本不可能!
因为那股强烈的,仿佛手无寸铁突然在野外遇到猛兽的惊悚感。
那股直面对方,浑身寒毛竖立,升腾而起的恐惧感……全都在提醒项怡,这个人很危险。
非常危险。
绝对不是什么渗血期的赋能者。
但项怡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陈鹿思的权柄能力,真实位阶,甚至是他刚刚的动作……项怡都没看清。
……连他为何如此强大都不清楚。
就在刚刚,她才升起过类似的念头……听到夏钺直面整个昆仑神系的时候。
所以真不怪司马质觉得夏钺站在面前。
因为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某种程度上,甚至青出于蓝。
所以……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人不是天罚武器的缔造者吗!?
项怡慢慢看向于舟。
于舟望着陈鹿思,脸上带着错愕,除此之外,还夹带着些许了然之色,就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她又看向唐语。
唐语望着陈鹿思,缩着脖子,似乎有些害怕。
而且是熟练的害怕。
项怡很熟悉唐语这個同事,她的胆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露出这样犹如动物本能占据上风,蜷缩成一团神态的……一定是过往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能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的对象。
因为每次夏钺动手,她都会这样。
过往……夏钺……
项怡身体一僵,僵硬地转头,再次看向了陈鹿思的背影。
所以之前……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瞬。
不仅是项怡,所有天策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整个会议室……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万物寂籁。
直到。
陈鹿思慢慢走向司马质,站到他面前,再次平静问道:“我问……你刚刚想说什么?你也觉得我下不了决定是吗?”
司马质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当注意到陈鹿思站在自己面前……他身体骤然紧绷,就如同被扒光,手无寸铁置身于野外,然后亲眼目睹野兽慢慢逼近,走到自己面前,俯身和自己对视。
……明明他自己也是赋能者,还是高级赋能者。
但惊悚感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然后竭力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沙哑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
陈鹿思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去看他身边,同样身体紧绷的许兹,只是平静道:“我还以为你会同意虎盛平的话,我记得很清楚……这次会议的目的是维持稳定,而不是破坏稳定。
所以我并不理解刚刚虎盛平为什么突然提起司佳言和天罚武器。
今天的议题,应该不包括这两者。
就算包括了,我也觉得没必要再讨论。
小姑娘现在的生活很好,她妈妈能够保证她的安全,她今年十四岁,这个年龄就该呆在自己母亲身边,去学校读书,再大的担子也轮不到她来担,更别说让她回归天策府本部了。
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了。
至于天罚武器,严格来说这属于国防资产,到底天策府该不该列装,该什么时候列装,怎么列装,都不是大嗓门的一句不能藏私,为了整个天策府,有道理能决定的。
别一副冠冕堂皇的表情。”
陈鹿思看着司马质,既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在场所有的天策说一般,代表第三大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这次。
没人打断他。
司马质身体依旧紧绷。
“另外……”
陈鹿思顿了顿,正要继续。
但突然。
“臭-小-子——”
原本放置会议桌的凹坑中央。
虎盛平有些狼狈地坐起身来,眼睛布满血丝,瞪着陈鹿思,发出仿佛震破耳膜的怒吼,带着滔天的怒火,直接举起手,对准他的背影。
会议室的温度骤升。
瞬间,所有人如同置身于火炉中一样。
项怡等天策脸色微微一变,刚要出声。
陈鹿思重新转过身去:“解体。”
……升温的趋势,瞬间被打断。
会议室里的,都是天策。
国内最天赋异禀的那一批赋能者。
这一瞬。
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会议室里的灵……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搅动了一般。
而刚刚如欲吃人般的虎盛平,脸上的愤怒猛地一滞,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举起的手。
“另外。”
陈鹿思慢慢走向虎盛平,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
而虎盛平看到陈鹿思逼近。
……灰头土脸,脸上满是血痕和泥屑的他,立刻再次抬起手。
“炙热!”
“热土!”
“升腾!”
他怒吼着……一次比一次大声,一次比一次急促。
如同一个中二病患者,不断释放着不存在的招式,试图阻挡陈鹿思逼近。
但没有任何事发生。
术式,权柄能力,甚至是些许异常都没有出现。
直到,陈鹿思站到他面前。
虎盛平的手甚至都能碰到陈鹿思的裤腿了。
他都没能释放出一个术式,甚至连权柄能力都无法释放出去。
“…………”
司马质、许兹,项怡,在场的所有天策,瞳孔倏地一缩。
“……”
另一边。
虎盛平猛地瞪大眼睛,再次看了眼自己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接着慢慢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陈鹿思。
陈鹿思抬起右腿,直接一脚印在他的脸上!
砰——
虎盛平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狠狠砸在混凝土地面上,淡蓝色的血液飞溅间。
地面上的碎屑猛地弹跳而起。
在场的所有天策,眼皮猛地一跳。
“另外。”
陈鹿思深吸口气,踩着虎盛平的脑袋,平静道:“我才刚接任天策,所以很多事我都不了解,包括天策府内部的新旧派系之争。
所以我一开始听不懂虎盛平的话,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刚刚,我才从司雨洁的信息中了解到这件事,‘……又来了个新生代废物’,指的是我对吗?而考虑到我来之前,唐语的状态,我大概猜到虎盛平干了什么了。”
说到这。
他顿了顿,右腿猛地用力,按着虎盛平的脑袋,用力碾了碾。
虎盛平再度清醒过来,发出嘹亮的惨嚎,手臂胡乱挥舞,似乎想要发动术式。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术式被释放出来。
陈鹿思面无表情,继续道:“自诩为旧派,嘲讽整个新生代天策,特别是当时在场的于舟和唐语……而我也被自动归类为了新生代,对吗?
回应他的只有惨嚎。
“其实我对于这种事没有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哪一派,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做。”
“我和于舟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也知道他前段时间一直在海岸线附近游弋防备,唐语虽然很笨,但遇到强敌一次都没有逃跑过,哪怕每次都灰头土脸,也会咬紧牙关挡在敌人面前。
不说别的,就说前段时间罗马公教入侵的时候,唐语就在吹陀沙滩,而你在哪?”
陈鹿思低头看向惨嚎的虎盛平:“如果你说那时候,你不是天策,那当时严堪叛变的时候,你这个怒骂唐语是垃圾,整个新生代是垃圾的旧派代表,又干了些什么?
你跟个蠢货一样,站在严堪身边,助纣为虐。
这种情况下,伱有什么资格说那样的话?说整个新生代是垃圾?”
“还有。”
陈鹿思慢慢挪开踩着虎盛平的脚。
虎盛平感应到了,立刻挣扎着弹跳而起,瞪着陈鹿思,刚张开嘴。
陈鹿思直接伸出手,单手按住他的脸,让他不能再吐出哪怕一个字。
同时右腿弯曲,对准他的肚子。
一个膝撞——
势大力沉的膝撞,直接印在虎盛平的腹部上,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按死在了腹中。
虎盛平双脚倏地离地,弓起腰,浓稠的口水混杂着未消化的食物,不要钱般泼洒在地上。
同一时间。
砰——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粗暴地撞开。
一大波天策府总部的普通成员出现在了门外。
没办法。
刚刚的动静真的太大了,又是音爆,又是轰鸣。
整栋天策府总部大楼就跟要塌了似的。
真的非常想被袭击了。
所以底下楼层的天策府普通成员,实在待不住了,这会全都冲了上来,并直接破门而入,大喊了出来。
“姬莘天策,到底怎么了……”
只是。
他们刚喊到一半。
话语就猛地止住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此刻一片狼藉,可以说四面漏风的会议室……看到了全部天策起身,戒备地盯着陈鹿思。
同时也看到了……陈鹿思一个膝撞,虎盛平双脚离地,弓腰如虾米的一幕。
直接僵在了原地。
陈鹿思或许很多普通成员没见过。
但虎盛平……还有在场的其他天策,普通成员全都认识。
另一边。
陈鹿思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外的普通成员。
他俯瞰着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大口呼吸,犹如断气的鱼一般的虎盛平,露出讥讽之色:“按照你的说法,整个新世代都是垃圾,领头人夏钺更是蠢到去自杀,那你算什么?
你面对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甚至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有资格去评价直面神明的夏钺?
……你配吗?你口中的旧时代配吗?”
所有人:“……”
“……”
陈鹿思丢下最后一句话,收回目光,不再看死鱼一样的虎盛平,而是直接往前走去。
项怡看到陈鹿思走近,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触电般往旁边挪了挪。
陈鹿思继续向前,然后回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死寂。
直到陈鹿思重新坐下。
整个会议室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大概一分钟后。
咕咚。
门口的普通成员,看着在其他站起来的天策衬托下,显得格外鹤立鸡群的陈鹿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终于发出了点声音。
虽然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
但是。
根据现场的状况,猜测发生了什么……并不难。
“关门。”
这时。
另一个坐着的天策,姬莘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普通成员,冷漠道:“出去。”
那批闯上来的普通成员如梦初醒,立刻往后退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咔擦。
非常轻微的关门声后,并没有隔绝内外。
因为会议室两个窟窿还在,正在往里呼呼吹着风。
“好了。”
但姬莘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俩窟窿一样,表情依旧冷漠,只是道:“会议继续吧。”
没人回应。
没人出声。
所有天策依旧在看着陈鹿思。
如果说。
夏钺是耀眼的太阳。
那毫无疑问,陈鹿思就是澄静的月亮。
至少。
刚刚他露面的时候,所有天策对他的印象……就是月亮。
因为他和夏钺真的不像。
夏钺根本就没有那么安静的时候。
但是。
经过刚刚那一幕幕后。
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陈鹿思确实是澄静的月亮,但仅限于他安静坐着的时候。
当他动手的时候,褪去外层的表象……他同样是炙热的太阳。
同样是耀眼得完全无法直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力量成谜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