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笃定我还知道些什么？”
天台。
夏钺看着姬莘，听到她的话，轻笑道：“我就不能回来安慰一下自己那大侄女？毕竟她看起来心情似乎挺低落。”
“……”
姬莘面无表情地望着夏钺。
“好吧。”
夏钺看着一言不发的姬莘，慢慢收敛脸上的笑容，终于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倒不是什么还有其他情报没有说，只是有件事值得注意，需要跟你说一声。”
姬莘看着夏钺，静待下文。
“昆仑那‘人造天门’上传闻来自于张道陵身上的结石，流转似乎变得迟滞了。”
夏钺直接道：“之前我结合符篆的诞生，猜测这只是陈鹿思修改符篆，让其重新生效的后遗症，毕竟他那操作，几乎就是在宣告自己才是道统，这种篡位行径，道教祖天师的结石有些异常很正常。”
姬莘微微蹙眉，打断道：“……你确认那‘人造天门’上的结石属于张道陵了？”
“不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
夏钺一边说，一边拿出口袋里一张陈鹿思简化过的缩地符，轻轻扬了扬：“别忘了那‘人造天门’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姬莘眉头舒展：“……转移。”
“没错，那伱觉得那像不像是门形态的缩地符？”
夏钺点了点头：“只是不像普通缩地符有那么多限制，转移地点也不需要自己去过，规模也更加夸张。”
“当然，我之所以觉得有很大可能，那结石就是张道陵的，主要还是因为陈鹿思自从让符篆生效后，那‘人造天门’之上的结石，流转得确实越来越慢了，这种情况之前没有发生过，又恰好发生在陈鹿思让符篆重新生效之后，很难让人不往陈鹿思正在取而代之这个方向去想。”
“至少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姬莘敏锐地捕捉到了夏钺的用词：“……之前？”
夏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那道人造天门是用来干什么的？”
姬莘摇了摇头：“刚刚不是说了吗？转移。至于其他作用，不是一直没有定论吗？”
“确实，不过我不久前让柴池冷静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他说的一句话，突然有了个猜测，他说——”
夏钺顿了顿，然后继续道：“神明要开始巡游了。”
“我正是听到了这句话，这才从昆仑那边赶过来……而这边，还真出事了。”
“所以我在想啊，这‘巡游’是不是从古至今都有。”
“……”
姬莘缓缓抬头，看向夏钺的脸。
“而那扇‘人造天门’，是不是正是为此准备的？为的就是转移走那些‘巡游’的神明？而所谓的巡游，是不是就是传说活性化……所谓的传说活性化，其实是周期性事件？”
“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我要是张道陵，哪怕快死了，也不至于将自己的结石置于那么高的天门之上，总不能只是为了方便转移吧？那也太过于大题小做了，而且那地方也太过于偏僻，除非……”
姬莘接替道：“除非，昆仑之上那‘人造天门’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转移人，而是为了转移更加重量级的东西……对吗？”
“嗯。”
夏钺点了点头，接着笑道：“如果从古至今，都有传说活性化这事的话……毕竟像那种普通的中大型传说活性化，人力可以解决，但是到了神话传说这个级别，人力可就不一定能解决得掉了，那与其去用人命去填，不如让祂们去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尽情巡游……巡游到祂们消失为止。”
“而很凑巧，从古至今确实有传说活性化这事发生，无论哪个地区都是如此，我们的先辈或许曾经也跟我们一样，面对着一样的难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赫赫有名的存在突然揭棺而起。”
“而‘人造天门’，可以让人瞬间转移到黄泉主流辐射到的任何地方，同时还是一件古物，内部拥有可栖息的空间，而且条件远比鸟不拉屎的昆仑顶好多了。”
夏钺看向‘人造天门’所在的方向：“这像不像一个据点？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昆仑情况，第一时间得知谁揭棺而起了，然后便宜行事的据点？最重要的是，这个据点还可以转移超级大型的生物，毕竟那天门看规模，根本就不是给人走的。”
“那为什么没有任何记录。”
姬莘闻言，下意识皱眉询问了一句，但不等夏钺回答，她就反应了过来：“因为道统没了，道教断代……”
“是啊，感觉一切都连起来了。”
夏钺叹了口气，接着笑道：“如果‘人造天门’上那枚硕大的结石真的是张道陵的，那主导者肯定是道教，就算道教不是主导者，也肯定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只是，他们的道统断了。
我不清楚他们内部是怎么传承的，但毫无疑问，传承也跟着断代了。”
“……”
姬莘闻言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后，才道：“这跟陈鹿思又有什么关系？”
“昆仑发生过传说活性化吗？”
夏钺反问道：“我是说各种文献记录上，有相关的记载吗？”
姬莘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至少汉末后，没有任何相关记载，至于更久远的时代，有倒是有，但是大多都很模糊，无法确实是真是假。”
“那你觉得这正常吗？”
夏钺重新转回头来，看向姬莘：“如果昆仑发生传说活性化是小概率事件，当时的王朝，道教的那些牛鼻子，会如此大费周章去造什么人造天门？那东西哪怕用现代人的目光去看，建造起来也不容易。”
“他们一定是感到威胁了，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往后哪怕传承断代了，依旧没有昆仑传说活性化频发的记录，唯一的解释就是，哪怕没有传承，没人看着，‘人造天门’依旧在运行着……默默将一批批‘巡游’的神明送往更加鸟不拉屎的地方，将他们流放。
毕竟黄泉主流辐射到的地方，确实足够多，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并不困难。
这么想……如果活性化的是疯神，流放确实挺合适的，我甚至怀疑真有先辈这么干过。”
姬莘：“……”
“不过可惜。”
夏钺话锋突然一转：“那玩意坚持了那么久，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失效了。”
姬莘下意识看向了吹陀沙滩所在的方向：“失效……”
“对，祂们既然能准确地找到陈鹿思……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证明‘人造天门’已经失效了，再也无法承担转移流放的职责。”
夏钺同样微微侧头，看向了沙滩方向：“你刚刚问我这跟陈鹿思有什么关系，这就是联系……当然，还有更糟糕的联系，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人造天门’上传闻来自于张道陵身上的结石，流转变得迟滞了。
而我一开始猜测这是陈鹿思修改符篆，让其重新生效的后遗症……简单来说就是，他取而代之了。”
“……”
姬莘猛地转头，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嗯，可能让其失效的，正是陈鹿思。”
夏钺点了点头，接着平静道：“当陈鹿思重新找回道统，或者更准确地说取而代之后，作为整座‘人造天门’核心的结石，力量就开始衰减。
这也是我猜测‘人造天门’上的结石来自于张道陵身上的缘由，因为太过于凑巧了，衰弱刚好发生在陈鹿思精简符篆，让符篆重新生效之后。”
姬莘：“……”
“而且。”
夏钺话还没说完：“符篆经过精简过后，还能生效，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其实也有问题，我并不知道道教一开始的符篆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按照他们说法，是他们的祖天师与神明共盟。
那陈鹿思精简过的符篆……还遵不遵循这个原则？如果不遵循的话，情况会不会跟他模仿别人的权柄能力一样，付出了他不知道的代价？
比如说造一个新神来重新共盟……其实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情况比他模仿权柄能力还要棘手，因为他模仿教会赋能者的权柄能力，造出来的新神好歹跟现有有源典的神明不冲突，但是跟符篆相关的神明，就不一定了。”
姬莘微微低头，沉默无言：“……”
而站在她身后的单黎用力握住轮椅的握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跟陈鹿思说？”
许久后。
姬莘抬起头来，忽然问了一句。
“然后指责他吗？说他不该搞什么符篆？”
夏钺笑了笑：“还是让他前往昆仑，解决这个问题？先不说能不能解决，现在让他去昆仑，就是让他去独自面对整个昆仑神系的怒火。”
姬莘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是了，符篆现在证明了其价值，这次要不是机动部队持有缩地符，估计事情不会那么快解决。”
夏钺用力伸了个懒腰，随口道：“而当初要不是陈鹿思能模仿别人的权柄能力，严堪已经离开国内，跑去海外了……现在事情是棘手，但无论神明有多少委屈，都要给活人让路，反正都是久居碧落接受香火，那多几个就多几个呗，就当是多加几双筷子，那么恼怒干什么，至于喊打喊杀嘛。”
姬莘：“……”
单黎：“……”
这是多几个就多几个的问题吗？
那是神祇！
这是加筷子可以解决的？
姬莘瞥了眼似乎无所谓的夏钺，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但我觉得陈鹿思有知情权。”
“我知道。”
夏钺这次倒是反驳：“你可以选择告诉他，我并不反对，”
“为什么让我说？”姬莘有些狐疑。
夏钺促狭道：“因为我看你似乎挺在意他的……不愿意吗？那要不让我大侄女去？”
姬莘握着轮椅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夏钺。
“好吧，开个玩笑。”
夏钺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因为这事还不确定，而后续求证，肯定需要道教的人出面，而我刚刚说的猜测，如果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
你觉得那四个山头的道长会想些什么？是后悔？是怪罪？还是接受？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需要他们解决问题，告诉他们，哪怕陈鹿思目前无法动用权柄能力，不能使用术式，或许也不能剥夺他们使用符篆的能力了。但依旧有人可以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就行了。
而我毕竟要当恶人，总不能让我去找那四个山头的道长。”
姬莘目光变得有些危险：“……你是说他们会产生别的想法？”
“如果我刚刚说的是事实……谁也说不准，毕竟那可是昆仑神系，其中大多都在道教神谱中，而他们作为道教执牛耳者，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得知自己使用的符篆，好不容找回来的道统竟然让整个昆仑神系的神明大喊陈鹿思异端，甚至降下了天雷，会是什么反应。”
夏钺随口道：“毕竟宗教最为麻烦，我只能按照最坏的结果去考虑，强迫他们别想太多。”
姬莘：“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等会确实要去昆仑，你联系那四个山头的道长，让他们去一趟昆仑吧……如果你觉得需要告诉陈鹿思，他有知情权，那也告诉他，然后让陈鹿思……去告诉那几个道长原委。”
“……还有呢？”
姬莘听到这话，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夏钺的意思，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夏钺想了想，缓缓道：“还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神明巡游的准备。”
“……”
……
同一时间。
吹陀沙滩。
林莺终于走累了，她拉着陈鹿思离开了海浪能拍打到的位置，来到了较为干燥的地方，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染了些许沙子的裸足，接着望向陈鹿思棱角分明的脸，惊讶道：“陈鹿思，我忘了……我并没有带凉鞋，现在穿不了鞋袜了。”
“……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鹿思看着故作惊讶的林莺，沉默片刻，有些无奈地回了一句。
一起长大。
他太清楚林莺这时候的意思了。
“……”
林莺立刻朝他露出动人笑容。
几分钟后。
陈鹿思挽住林莺浑圆修长的雪腻大腿，背着她向前走去。
林莺勾住陈鹿思的脖子，将线条圆润的雪白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有男朋友真好。”
陈鹿思看着前方，耳根变得红润。
林莺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喂……”
“笨蛋。”
远处，海面风平浪静，沙滩在入侵者被带走后，也格外平静，像极了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异常平静，近似于真空的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