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刺客摆开阵势,与项府内的众人厮杀起来。左車赤龙了结了弓箭手,飞身下地,分头来接住鬼婆婆和姬伏之。
先前嗤笑方勒不如自己的卫晖此时也横起一把长刀跃入战阵,他刀法奇特,身形飘逸,完全不似一个老者,与一个牧云堡的高手对阵,一点也不落下风。
此刻,刺客们的先手优势荡然无存,左車用计反客为主:先解决了暗处埋伏的弓箭手,又把刺客们围在垓心。
姬伏之和鬼婆婆等人士气受挫,越战越疲,牧云堡的高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姬伏之对阵周赤龙,鬼婆婆单打李左車,自然一点好处都讨不着了。二十几个回合,姬伏之的兵器被无欲刃斩断,乖乖束手就擒;鬼婆婆拿着孙昭的双剑也只比牧云堡三爷多招架了李左車三个回合,左車碍着她是孙昭师父,有心不下杀手,一剑打脱她手腕便收了招。
近二十个刺客要么被生擒,要么受了重伤,再加上在碧霄桥头已经重伤了,此时正在酒舍歇息等待消息的四五个——可以说是全军覆灭。
所有刺客都被绑了,姬伏之和鬼婆婆则被拽到偏厅。左車等人上前来向鬼婆婆行了个礼,道了声“得罪!”然后又向姬伏之行了个礼,只有孙昭扯着项藉的衣领,远远地站在一旁偏着头,不敢与师父目光相接。方才,她也没有出手,听左車的安排一直乖乖地躲在屋里。
原来,左車料到对方会在夜间行凶,但应该对自己和赤龙的功夫还是有些忌惮的。于是,他先在项府里找了身形跟自己和孙昭相似的一个家丁和一个丫鬟,令他们佯装离去;再命管家和家丁演一出赤龙伤重的戏。己方的两大高手都不在了,对方便会急于行动,如此一来,敌人的先手也就化解了。果然,姬伏之和鬼婆婆见到假左車和假孙昭离去还稍有犹豫,听闻赤龙伤重便立刻跃进了项府。此时,真的赤龙和左車早就在屋顶埋伏,目的是要先解决了远程狙击手。没了弓箭手的牵制,对方近战部队又落入自己设下的包围中,左車反客为主,引蛇出洞,自然完胜。
项梁向鬼婆婆和姬伏之道:“二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知受何人挑唆,来取我这个楚国小吏的命?还望二位指教!”
鬼婆婆道:“自古成王败寇,我等着了你们的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从我桂茹口中问出一个字,哼!休想。”
姬伏之则干脆闭上眼沉默不语。
左車过来,又向婆婆行了个礼,“桂婆婆,姬大侠。今日晚辈用计,算计了二位前辈,多有得罪。晚辈久仰二位大名,也清楚作为刺客的信条。今日虽刺杀不成,但为了誓词,二位一定还会对我项世伯不利,所以我等不敢轻易让二位回去。但是,我等也不愿加害二位前辈,不如这样,我们做个约定可好?”
姬伏之问道:“什么约定?”
鬼婆婆啐道:“贪生怕死的家伙,别又着了他的道!”
左車心里有数,看姬伏之之前紧闭双眸,沉默不语,可见他还是有所眷恋,所以攻其心或许能化解此番争斗。左車便继续道:“我等不敢侮了前辈的誓词,今日也不加害二位,我们就此罢手,送二位离开。我等信得过二位的为人,只要约定一月之内不再行刺杀,一月之后,再战亦可。如何?”
这下鬼婆婆也动摇了,“小子,你说话算话?”
左車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鬼婆婆道:“那我那逆徒如何处置?”
“斗胆问婆婆想要如何处置孙姑娘?”
“剁了她的手!”
孙昭在一旁把头压得更低,又默默留下泪来。
左車道:“孙姑娘因我而顶撞了婆婆,若要剁了她的手,在下实在不忍,恳请婆婆从轻发落!”
鬼婆婆道:“那就剁了你的手!”
“左車的手暂时还有大用,欠着婆婆可否?”
“怎么欠?”
“有朝一日铲除暴秦,光复邯郸,重振赵国,左車亲自将手还给婆婆。”
“哈哈哈,那恐怕你还不了了!罢,我也不要你的手,我也不要那逆徒的手,只要一月之后,我再来讨项梁命的时候,你不再插手相帮,如何?”
“在下怕孙姑娘跟婆婆回去难免吃些苦头,在下实在不忍……”
“哼!我答应你不为难她便是。”
左車怔怔望着孙昭,心里妄想着她说一句“我不跟师父走了,我就跟着李公子吧!”可是,他知道,这只是妄想,孙昭与鬼婆婆相处十年,定是一时离舍不开的。
孙昭始终没有说话,左車怅然道:“好!婆婆请与我歃血!”说着,他解开了二人的束缚,拿起匕首在手上划了一刀,滴出鲜血;婆婆和姬伏之也分别在手上划了一道,三人击掌约定。
众人来到院中,又把捆成粽子的受伤刺客们一一松绑,孙昭默默地走到鬼婆婆身后,轻轻地抬起头,用余光瞥了左車一眼。这一眼看在左車眼里,一辈子也忘不掉了:那双眼里充满不舍、钦慕、为难、伤心、忐忑……一万种情绪缠在一起,就在这一个眼神里投过来,虽然嘴里一个字也没说,可是却好似已经表达了千言万语。
送众刺客离开,赤龙一把抓住左車道:“李公子为何如此?难道不顾我家二公子的生死了吗?”
项梁道:“周先生过虑了,我相信李公子必定有所安排。”
左車道:“多谢各位信任左車,左車也就任性地放了他们,且听我细细道来。
其一,鬼婆婆和姬伏之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前辈,这样的人视信义胜过生命,而我等也是重义之人,且江湖上行走,总是求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就算暂且成不了朋友,先把敌意减轻几分,将来或许还有还转之处。在下和他们如此约定,既让他们下得了台阶,也不必伤害他们的性命。
其二,我等约定一月之内不再行刺杀之事,彼时项世伯只要回到军中,项老将军麾下高手如云,且戒备森严,他二人再想行凶,恐怕比现在更难,又如何用得着晚辈相帮?
其三,我只是约定他们一月内不再行刺杀,并没有约定我等不可以直捣牧云堡。若姬家兄妹是讲信义的江湖好汉,会一会姬牧之和姬云儿或许可以彻底了结这场恩怨,也未为可知。
其四么……”
左車迟疑不语,卫晖立刻打诨道:“其四还不是为了你那孙姑娘?大家都不是盲的,你和孙姑娘那条红线啊,明朗朗地牵起来了,我们统统看见啦!就怕啊,是段孽缘……”
项梁道:“卫先生又口无遮拦了,我看倒是段好姻缘!”
众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左車红着脸独自尴尬。
赤龙道:“李公子果然足智多谋,在下佩服!周某觉得,还是直破牧云堡更为主动,但应当先令二公子和小公子回到营中,方才妥当!”
左車道:“应当如此!”
项梁道:“说的哪里话?此事本就是项某的事,我岂能躲起来当龟孙子?藉儿年幼,倒是该先打发回他爷爷那里,项某则是必定要亲自仰仗各位去会会姬家兄妹!”
左車料定项梁断不会退缩,于是安排卫晖和几名可靠的家丁护送项藉回项燕大营。左車、项梁和赤龙挑选了十余名得力的随扈,临行前用飞鸽向姜绪等人报知消息,次日,两股人马一并自石潭镇出发,一股往卫国方向,一股直奔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