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议进行了良久,众人心存犹疑。
突围吗?夜幕降临,我寡敌众,敌情不明,风险太大。而固守在堡中,则可能面临四面透风的风险。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不休。然而,刘义符却感觉到自己的战魂在蠢蠢欲动,这是......
他打了个岔,走到户外,吸了一口冬季冰凉的空气,同时仰望着时隐时现的月亮。月光洒在滚滚洪流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的!刘义符已经做出了判断。
回想武皇帝当年面临多次的生死危机,孙恩、卢循、徐道覆又有多少次机会可以致刘裕于死地。但为什么总能逆转?那源自于不畏艰险的勇气和对微小战机的准确把握!
此时,众人正在匆忙吃着干粮,围困中,一切都显得仓促,甚至连灶都不再开放。
刘义符重新走回屋内,一脸坚定而自信的神情让众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总帅。
“立即离开牛山堡!”
大多数人露出茫然之色,王浩存惊道:“你是说我们要连夜突围?周围敌兵众多,而且黑暗中可能有埋伏啊。”
刘义符淡淡一笑:“我们要离开牛山堡,但不是突围。”
范道基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请求:“请总帅明示!”
刘义符指着地图:“牛山堡,也许真是刁雍老贼给我们布置的一个死地。如果我们真的待在这里,恐怕下半夜就会发生意外。我们的生命太宝贵了,冒险的代价太大……”
他望向门外,缓缓说道:“首先,这牛山堡不安全!道基也说了,恐怕有小路可以让贼人从背后袭击我们,我们就这么点兵力,不可能严防死守。此外,山腰上那个水坝……”
王浩存很快反应过来惊道:“如果被贼人破坏,那么里面存的水顺山势而下,就算不把我们冲得七零八落,也会把牛山堡的堡墙冲塌了。到时候我们的防御阵型必然大乱,贼人一拥而上,我们都被会被乱刀砍死!”
刘义符点点头继续说:“我们不应该低估贼人,毕竟失败一次就没命了。如果我们自持装备精良,善于守城,那么这可能正是刁老贼所希望的。我们没有主动权,所以不能按老套路走!”
毛预之皱眉道:“总帅,商山我们也是攻占的,为什么那时比较心安?”
刘义符仰头回忆了一下:“那次我们被贼人火攻,确实危险,几乎功亏一篑。然而,商山之后,贼人显然提高了对我们的评估。并且,大家要想一想,商山都有如此险恶的布局,而这里虽说是粮仓,守备力量却显得太过薄弱,不是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毛预之嘀咕:“确实,这里没有我们堡里那种踏实的感觉。”
刘义符笑了笑,这帮家伙哪里知道,即便是临时搭建的野战坞堡,也有士气和防御的加成。
他指着地图:“每多停留一刻,我们都增加一份危险。等云层遮掩住月光时,我们立即出发。向南行进两里,那里有一座小土包山,我们可以依山建立营地。途中若有贼兵阻拦,就迅速歼灭,但尽量保持低调。我会带领无锋营和亲卫营在前,道基带领陷阵营守后方,中间由虎牢营护卫车队和辅兵。短短几里路,重装甲也能机动得了。”
柳元景插话道:“为何不选择北方?背靠淄水结阵不是更保险吗?”
王浩存却回答:“庞总管目前还在利用淄水一线输送商山缴获的物资,我们必须吸引贼人的注意力,而不是让他们过去。不能朝北,也不能真的突围,必须牵制住贼军。”
刘义符叹了口气:“敌情超乎预期,不知道庞总管和他的辅兵现在怎么样了。但我们还是得先动身。”
两刻钟后,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刘义符悄悄打开寨门,领着骑兵向北行进。每匹马的蹄铁都被包裹在布袋中,减小行进中的噪音。
然刚一出寨,刘义符眉头紧皱,连忙叫来柳元景。
“元景,附近似乎有贼人的营寨,火把点亮密集,我会率领重骑兵去东侧营寨,吸引贼人的兵力。而你则率领亲卫营继续向南,给其他人打通通路,你有信心吗?”
刘义符透过黑暗只看到柳元景两只眸子中闪烁的亮光。
柳元景坚定地回答:“有!”
刘义符笑了笑,又吩咐:“连翘,你能全力保护柳元景吗?我已经穿上双层重甲,无人可以伤害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而且,嗯,你的马术实在差,可能会拖慢我的速度。”
黑暗中连翘和柳元景都沉默了,柳元景眼中似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义符并未等待连翘回答,便策马领着无锋营的五十名重骑兵悄然向东方贼寨进发。
夜色深沉,无锋营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接近,当距离百步时,刘义符才看清对方正在挖掘壕沟。
他心中一沉,暗叫好险,如果壕沟完成,他们将无法顺利离去。这两刻钟的提前出击,或许将改变整个战局。
刘义符高喊:“随我出击!”
五十骑风驰电掣,夜幕下的大地为之震颤,马蹄声宛如巨浪激荡。
刘义符奔驰而入,大戟舞动间,夜空中飞溅着血雾。他手握重兵,坐骑犹如夜狮踏草,将贼军如麦浪一般蹂躏。五十名重骑兵则宛如铁塔般,碾压而过,气势如虹。
一路冲入贼寨,留下血色的胡同,无数敌兵如秋风中飘散的残叶,溃不成军。
东侧的贼寨陷入混乱,但刘义符很快发现敌人众多,密集的阵型在迅速形成,同时其他方向的火把也正汇聚而来。
一旦对方形成坚固的阵势,机动性降低,区区五十骑将被困,没有轻骑兵的协助,步兵很容易用各种手段,比如缚索将其制服,风险很大。
刘义符急忙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向北突围,直面从北方赶来支援的敌兵,与对方汇合,掀起一场混战。
他一边与敌搏斗,一边注视着南方的火光。直到确认南方的贼军也受到吸引,他才长啸一声,再度率队向西疾驰,成功脱离了敌军的包围。
就在这时,月光重新洒在大地上,他看到离得不远的牛山坞壁竟然轰然崩塌,大量的水从上方涌出。
果然,潜伏在牛山中的贼人已经破坏了山腰的水坝,倾泻而下的洪水直接冲毁了坞壁上的夯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