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目睹的景象简直令他肝胆俱裂——那是一颗颗被悬挂在被烟火映黑的树上的头颅,就好像他小时候去游乐园里看到的挂在树上的铃铛。
每颗人头都带着狰狞的表情,构成了一场可怖而骇人的景象。谁在破坏自己童年的美好回忆?
“毛预之!”刘义符忍不住怒吼,认为这必然是好勇斗狠的杀才毛预之所为,他心中已经涌起了要好好教训这家伙的冲动。
然而,一个清脆而平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他做的。”
是连翘,她仿佛昨夜的混乱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白净飒爽。
“连翘?你昨晚睡在哪里,太累了都没顾及你……”
这时,毛预之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刘义符的表情,立即明白了情况,解释道:“这些人头是贼军中长得像胡人的,道基大哥说要为虎牢将士祭奠……”
刘义符叹了口气,这个乱世中充满了仇恨。
刘家夺了司马家的南边半壁,胡人又杀了汉人夺了中原,而在胡人自己之间,杀戮更是不断,一茬割一茬,而刘宋之后也皇家互杀。这种无休无止的循环,按照历史的发展,还将延续上百年。
最令他伤感的是,元嘉北伐失败后,北魏最后甚至杀到了长江边上,对两淮进行了灭绝性的破坏,无数老百姓无辜遭受了巨大的苦难。
若可能,他真想打造一个巨大的坞堡,或者无数的小坞堡,将所有值得保护的人都放进去。
他陷入感伤之际,突然听到了王浩存的欢呼声!
“总帅,我们发财了!”王浩存兴奋地叫喊。
刘义符心头狂跳,对他而言,在这个时代,最让他心动的事情之一就是囤货!
“快说说看!”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连翘递来的卷饼,直接无视了早餐。
王浩存眉开眼笑:“属下连夜清点,发现除了生铁六十七万斤、黄铜三万斤、矿石无数之外,在一个山洞里,还找到了米五万石、黄金三万两、木盾牌八百面、铁盾牌三百面、箭矢十几万支、软甲七百副,各种兵器上千,此外还有……”
刘义符已经欣喜若狂,他一把抓住王浩存的手,急切地问:“还有什么?”
王浩存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山洞里还藏了工匠三百人!有打铁的,有铸造的,有制造兵器的!据说本来人更多,但是快过年了,回去的放了不少。”
刘义符大喜过望,他手下的乐安民卫军一直受到工匠不足的制约。虽然他从流民中挑选了三四百名工匠,还有五六百名流民充当学徒,但兵器、战甲的产能一直无法达到需求。
原料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工匠的数量。
刘义符哈哈大笑,拍着王浩存的肩膀说:“小浩子,你辛苦了。找到这个仓库也不容易啊!”
“是的,这个山洞真的非常隐蔽。但属下在查找物资时,没有发现屯粮的地方,想来也不太合理,于是就找了个俘虏拷打,问出了端倪,才找到了那山洞。没想到我们不仅发现了刁贼的仓库,还得到了这些匠人。我猜他们来不及撤退,就打算烧死我们,然后重新开始工作,哈哈……”
刘义符兴奋地走来走去,喃喃地道:“全部运回去,这些我们全部都要……”
王浩存略有疑虑道:“庞总管的运货辅兵估计马上也要到了,我们要分批运回去,不过刁贼肯去打向阳堡了,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刘义符嘴里“哼”了一下,不屑地骂道:“刁雍那帮贼兵,不足为虑,上次夜袭我们的露营,都被我们打得稀里哗啦,他了不得几千缺乏攻城装备的响马盗贼。我留给王何白破五百堡兵加傅正的四百战兵,无数的守城器械,他们闭眼都能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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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向阳堡东城外,一场骂战如火如荼展开。
刁雍的军队一边扎营筑垒,一边挑起了语言上的战斗。几十个大嗓门开始了他们的威胁、辱骂、威逼攻势,语言之恶毒、下流之至极,仿佛要借此激怒向阳堡的守军出堡对战。
王何、白破和徐老头坐在一起,聆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眉头紧锁。
徐老头厉声说:“守城最关键的是士气,即使城墙坚固、粮草充足,但如果我们自己软了,就容易出内部问题。今天是第一天,我们决不能没有回应!”
王何望向徐老头,问:“我们也找人回骂吗?”
徐老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蠢货,你这点人能骂得过他们吗?老夫自有安排……”
不久后,向阳堡东城的大旗杆上,悬挂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高声呼喊:“爹,救儿子啊,救儿!”这正是刁纂,刁雍引以为傲的麒麟儿,被刘义符派人从平原秘密绑架而来,用以要挟。
刁雍见到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
他是一个狠辣的人,为了自己的大业可以舍弃一切,但对自己的心爱之子,他显然还是真心疼的。
此时,刁雍两撮胡子乱颤,急忙策马走到一里之外,高声喊道:“向阳堡的贼人,交出我儿,破堡时可以不屠堡!”
王何站在刁纂身边,哈哈大笑,身边的上百堡兵也一起哄笑。
王何挥舞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刁纂的身上,后者痛苦地发出一声声惨叫。
“滚你娘的,我向阳堡别说你这点人马,就是百万大军来了都得白给。来啊,每个人都过来抽一鞭子!”
堡兵们兴高采烈,纷纷排队过来,用力抽打,刁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旷的城外。
刁雍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眼中几欲喷火。身旁的狗头军师韩喜叹了口气:“纂儿从小聪明好学,实为刁家的麒麟儿,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劫难,唉!”
刁雍目不转睛地看着刁纂那比自己英俊太多的面容正逐渐被绝望淹没,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牙关咬得嘎嘣作响。
他忍不住大声呼喊:“放过我儿,你们有什么条件?”
王何指着刁雍嘲笑:“有,就是用你老匹夫的命来换!”
刁雍的脸色变得漆黑如锅底,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上百人已经轮番抽打结束,刁纂渐渐失去了声音,最终无声无息地倒在坞堡的地面上,鲜血滴滴答答地滴在地面上。
“纂儿……为父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