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月有些害羞,轻声轻气说:“宋公子...宋大人,仪表不凡,才华横溢,英气逼人,心地良善,该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贺先生听见“不可多得”四字,心头随之欢喜了几分,笑问道:“丫头,叔问你,要是将你许配给他宋良玉为妻,你乐意吗?”
这种事,是好事还是坏事,于馨月这丫头来说,该是从未想过,一时到哪儿找寻“乐意”与“不乐意”去。只见她猝不及防的低下羞红的脸儿,搓着小手,看着忽明忽暗的地儿,好生难为情,害怕说出话来,成了笑话。
贺先生说:“丫头,叔问你话呢。”
撇是撇不过去的,馨月极力压低声儿说:“贺叔,你说笑了。宋公子他已高中状元,已是洛城县令,就我一个低三下四的丫头,天上与地下的,嫁他为妻,哪敢想着这等好命。”
世俗婚姻,就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手,共拢富贵。
贺先生曾也是受害者,见馨月形态儿过于拘谨,想着开导一二,敞开心扉说道:“丫头,你跟你家小姐,都是叔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早已将你俩当成了自家闺女,哪敢拿这事来跟你开玩笑。到底乐不乐意,你如实回答叔就好,切莫有多余的想法。”
听贺嘉仁这么说,自不是开玩笑,拿自己寻穷开心来着。馨月鼓起勇气,慢慢抬起头来,小声问道:“叔,你说的是真的啊?”
贺先生笑道:“你这丫头,当然是真的,叔什么时候跟你说假话。”
馨月听后,羞红的脸蛋更加羞怯,淡淡的笑容拘谨的不能再拘谨了来,该是不知道去那里寻找勇气来为自己鼓劲,只因在这世上,她自问除了她家林小姐,再无其他亲人,脆弱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贺先生鼓励说:“这几年,叔见你日渐长大,一直想寻个机会将你嫁出去,寻个归宿,图个幸福。今儿见机会来了,自是想帮你抓住来,摆脱这不公的命运,拥有自己的美好人生。”
馨月微微颦了颦秀眉,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叔,你觉得我...配吗?”
贺先生脸色一沉,快语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在叔眼里,女儿家所有的美丽,在你身上都找得到。只要你乐意,敢于面对,不看轻了自己,没人敢对你说‘不配’二字。”
馨月听了好生欢喜,羞羞怯怯儿不敢言语。生怕心里话一经说出口,老天爷嫌她卑贱不够格,那美好的憧憬,那奇妙的感觉,随着话语而消失就消失,再也寻不回来。
贺先生温声问道:“孩子,你就实实在在告诉叔,若将你许配给宋良玉为妻,他也乐意娶你,你能诚心诚意的对待自己,经营好你们的姻缘吗?”
馨月自从父母双亡,被林氏夫妇收养后,虽是名丫头,住的却官家人的房子,做梦都想成为官人家的妻子,哪有不愿意诚心诚意经营这等好姻缘的。
只见她低下脸儿,等到脸色通红得不能再通红,通红透了,脆弱的内心深处,精气神凝聚,幻化成一句话,不小心涌出咽喉,滑入口腔,偷偷摸摸从牙缝间挤了出来:“他若是愿意娶我,我...我...我...自是乐意的。”
贺先生欢声道:“孩子,这就对了,敢于说出自己的心声,敢于改变自己的命运。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最少为自己争取过,努力过,对得起自己那颗渴望美好的心,不虚此生。”
馨月手儿搓着手儿,低语道:“贺叔,其实我是很舍不得离开小姐的。”
贺先生深呼一口气,温颜微笑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整个林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是贺叔也不敢向林大人开这个口,不是林大人也不会答应将你许配给宋良玉为妻。”
林大人已答应将她许配给宋良玉为妻,这是馨月长这么大以来,听到最让她心动的言语。对一个丫头来说,摆脱奴籍,出嫁给官人为妻,好如山鸡飞上指头变成了凤凰。若真能成,她的一生,也算就此可以半半做主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儿!拈花心在笑,惹草意含羞,最是怜惜人,岁月化情书。
贺先生起身说道:“馨月,孩子,这事在你这儿,就算说好了。只要小姐夫人舍得放你离开林府,我明儿就去帮你说亲做媒,盼你一生从此幸福和美。”
馨月战战兢兢起身,小声说:“贺叔慢走!”
贺先生笑道:“好。”转身跨步而去,背影是那么的伟岸高大,随着脚步声一起消失在月色里,看得馨月久久难以忘怀。
馨月目送走贺先生,将凳子放回桌旁,关好房门,坐到梳妆台前,将铜镜里的那个自己看过来又看过去,慢慢看出了泪水来。
她是舍不得离开她家小姐,她真就不知道离开了她家小姐后,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但她又清晰地记得,她母亲离开人世的时候,是盼望着她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爱护好她,不让鲜活的生命被卑微的命运损耗殆尽。
窗外月色明,床头灯烛昏。
房中空年岁,遥望牵牛星。
贺先生不仅说动了馨月,还给馨月许下了愿景,愿景能不能化为现实,就看林家人的了。
林元治找林夫人有商有量,林夫人却不愿出声反对,也不敢出言赞同,只想做个好的聆听者。
在外事上,林夫人一向以丈夫为尊,虽不知道林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相信丈夫有这样做的理由。可她又心知丫头馨月相伴她女儿一起长大,与女儿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若贸然将馨月嫁出去,女儿便自此少了个说知心话的人,不知能否习惯。
林元治见此,便带着林夫人找来林小姐的闺房,走了进去,坐了下来。
林小姐见父母深夜到来,定是有事,笑着问道:“爹,娘,有事说事好了。”
林元治笑道:“娇娇,爹想将馨月那丫头许配给宋良玉为妻,不知女儿你舍不舍得。”
林小姐笑着问:“爹,何为舍得,何为舍不得?”
林元治说:“你舍得,馨月往后就称呼你为姐姐,你若舍不得,她还是你的贴身丫鬟。不管你是舍得,还是舍不得,阿爹全依你的意愿行事,绝不含糊。”
林小姐说:“阿爹,你将馨月许配给宋良玉,若是为了拉拢姜山,为己所用,那这门婚事,我一百个不答应。你若觉得馨月是你跟妈抚养长大的,好如你们的孩子一般,将她许配给宋良玉,是为了帮她找个好的归宿,我不仅同意,还为她高兴。”
林元治问:“女儿,这是为何?”
林小姐说:“他宋良玉本就亏欠姜山,不知道拿什么来还。你们想用他牵制姜山,他要是为了一个女人便就范,那他是鬼,不是人,又怎配得上馨月这么一个好姑娘为妻。”
“闺女,爹这么做,全是为你日后计,当理凉些来。”林大人的言语略带苦口婆心之味。
林小姐说:“阿爹,你若真是为了我,大可不必拿馨月这傻丫头来做交易,她可是除了林府,再无其他去处,早已将你跟娘当成了最可依仗的亲人。”
林夫人插话道:“老爷,若无歹心,算计好人,等同揣着噩梦睡觉,睡的越久越累人。就听闺女的,将馨月当成女儿嫁出去,不求回报,善缘善了。”
林元治苦苦一笑,静默片刻说道:“好,就听闺女的,白养这丫头十来年,不求回报。”懒懒起身,朝房门走去,步履间不见一丝欢喜之味。跨出门槛,听来林小姐说:“阿爹,你今儿已想到对姜山不怀善意,那有件事,我还是告知你一声好了。”驻步看向夜色,问:“什么事?”
林小姐说:“那姜山,是刘云飞的徒弟,也是刘云飞的义子。”
林元治一怔,一股暖流涌向头顶,全身瞬时暖暖和和,说不出的舒畅淋漓。
林小姐接着说:“我答应过他,不告诉第三人。今日告诉你,算了破了誓言,只求你日后,不要储心积累去算计他,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元治欢欢转身,笑容清甜,喜声道:“娇娇,他姜山既是刘云飞的义子,阿爹哪个还敢去算计他不是。从此往后,不是朋友,胜是亲人,不亲近不叨扰,保持距离,相安无事。”转身跨步而去。
林夫人问:“娇娇,馨月那丫头的事呢?”
林小姐说:“娘,多个女儿,少个仆人,你哪吃亏了。”
林夫人笑道:“那是,那是。馨月这孩子,我老早便将她当成了大半个女儿养着。”
林小姐笑着说:“那你安心去睡吧,明儿还要陪我去白马寺许愿祈福呢!”
林夫人说:“好,你也早点睡,别多想。”
“好。”林小姐将母亲送出房门,看着林夫人离开,回房宽衣上床,斜躺着看起书来。
开始心儿不净,看着书里的文字,好如走马观花。随着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强行看入眼中,烦人的思绪也随之渐渐消除,慢慢跟书本交成朋友,越看越有味。无意之间,见到烛光困倦,受其感染,随着一起歇息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