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郭凯留下两匹马,带着手底下九个兄弟离开山村,集合四散附近的弟兄四十来人,行至汉河边上,找个僻静处歇下,讨论起是否接受姜山招降之事来。
青龙寨的山匪们此次出任务跟往常一样,皆听命于大寨主的指令,至于为什么要截杀,截杀的对象是谁,跟郭凯一样,全不知内情。现从郭凯口中得知围攻的对象是六皇子襄阳郡王,杀死的七人是襄王的亲卫,个个霎时肝胆俱裂,肠子悔青,唉声叹息一片。
见到此情此景,郭凯心头是高兴的,毕竟他已接受了姜山的招降,就盼着身边这些往日的生死弟兄跟他一样,从青龙寨抽身出来,保住这条得来不易的小命。朝其中一个心腹冷梓武使个眼色。
冷梓武会意,起身说:“各位兄弟,往日我们为求自己活好,拦路抢掠商旅,打家劫舍邻里乡亲,只要不是特大的人命案子,因大寨主与县太爷交好,官府往往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事情过去。可今时不同往日,受了大寨主欺骗,稀里糊涂围杀六皇子襄阳郡王,幸好没得手,却也杀了襄王七个护卫,这可是天大罪行,只要朝廷追究下来,青龙寨定将不复存在。”
这本是危言耸听之言,却因山匪们心头恐惧,说来却也奏效,好些人听后叹息不止。
一汉子说,二当家,事情已出,后悔已是无用,大伙儿日后何去何从,如何安身立命,你可得帮大伙儿想想,求个对策。我等可从未想过要谋害皇子,若早知道围攻的对象是襄王殿下,就算大寨主当场要了我等性命,我等也不敢跨过汉水来。
郭凯说,兄弟们,不是我郭凯不想为大伙儿出主意,实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全依照我想的来,很难合你们的意。你们也知道,这么些年了,我说的话除了你们这些兄弟偶尔声援一下,其他众兄弟很少听,听了也很少觉得在理,更别说施行了。
一汉子说,二当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兴致拿兄弟们穷开心。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出来,只要大伙儿觉得行得通,没有不照着办的。转而问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山匪们正六神无主,有主意总比没有主意好,出声附和说:“韩鹿兄弟说的没错。”
郭凯说:“那要是大寨主说不可行呢,大伙儿又将如何?”
一汉子说:“事关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大寨主绝不会罔顾兄弟情谊,让兄弟们坐着等死的。”
好些人附和有声。
一汉子说,岳华兄弟说的对,我等跟着大寨主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大寨主岂会不顾念兄弟情义让兄弟们守着青龙寨坐等官军来剿灭。一定不会。
韩鹿说:“兄弟们,你们觉得大寨主会顾念兄弟情义吗?”
岳华说:“为何不会?”
韩鹿说:“岳华,此次出任务,大寨主跟你说了是围杀襄王殿下吗?”
汉子岳华说:“这种夷灭九族的事情,大寨主若是说了,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跨过汉水来。”
韩鹿说:“这不就结了。大寨主若是顾念兄弟情义,岂会哄骗大伙儿来做这等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事情。大伙儿可别忘了,二当家跟大当家可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没有二当家就没有今日的青龙寨,大当家连二当家都愿意蒙在鼓里,又何况我们呢。”
大伙儿听后嘘嘘有声。
一汉子说:“韩鹿兄弟说的对,大当家已不是以前的大当家了,我们可不能再唯他之意马首是瞻了。”
郭凯说:“裕民,切不可胡言乱语,让大当家听去了多伤心。”
汉子裕民说:“二当家,大当家连你都可以不放到心里去,何况我们这些人呢!”
一汉子接话道:“裕民兄弟说的没错,大当家已利益熏心,再无兄弟情义可言,这种话说出口就说出口了,已没什么了不得的。”
十来个汉子大声附和起来。
冷梓武说:“兄弟们,此次带队出任务的,寨里十位当家的,为什么偏偏是二当家与七当家,你们可想过没有?”
一汉子说:“二当家与七当家感情交好,心头有着默契,办起事来自是齐心协力些。”
冷梓武说:“可此次跟随二当家、七当家出来的兄弟,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不是别的兄弟。”
韩鹿问,为什么?
裕民说,韩兄弟,这还用的说吗,平时就我们这些兄弟跟二当家、七当家的走的近些,且进寨子时日短些。万一走漏了风声,朝廷追究下来,替罪羊总是要几十只的。
好些汉子听后愤怒起来,就想找大寨主去问个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一汉子大声说道:“二当家,你若有什么好法子尽管说出来,只要能保住大伙儿的身家性命,不至于背井离乡成为孤魂野鬼一样活着,我想大伙儿没有不愿意照办的。”
众人齐声附和。
郭凯见大伙儿心志已坚,是时候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好声说道:“兄弟们,我等为祸乡里已数年之久,若不是当地官府因贪图蝇头小利不愿意为民请命,我等恐怕早已不复存在。现在荆湖南北制置使姜将军已下定决心要肃清荆襄境内的山匪,大寨主又蒙骗我们干起了围杀襄王殿下的勾当,青龙寨被官军夷为平地已板上钉钉,再无回缓的余地。大伙儿若想无需背井离乡还能保住身家性命,依我郭凯看,唯有两条路可走。”
一汉子说,请二当家明言,是哪两条路。
郭凯说,第一条路,接受朝廷招降,参军入伍报效国家,以抵过往罪孽。
一汉子问,那第二条路呢?
郭凯说,就此离开青龙寨,找个陌生之地隐姓埋名起来,弯腰低头做个平民百姓。苦也好,甜也罢,本本分分过完剩下的后半生。
一汉子愤然起身,大声说,我等兄弟皆因过不惯那弯腰低头的穷苦日子,才甘愿落草为寇,岂能白费几年光阴一事无成就打道回府,还隐姓埋名不见亲朋戚友的过日子,说什么也不甘心。
十几个汉子异口同声说道:“杨三说的对,就此隐没,岂能甘心!”
郭凯说:“兄弟们,参军入伍,犹如将性命系在裤腰带上的玩命行当,若无上天眷顾,火红的生命实如昙花一朵,今日开明日败。依我看,好死不如赖活,与其九死一生今日不知明日命,真不如忍气吞声做个弯腰低头的平民百姓来得实在。”
杨三笑道:“二当家,就算昙花一现,那也是花啊!总算开过了不是。”
大部分山匪大声附和说:“杨三说的不错,抄起刀容易,放下刀难。我等身无长技,更无积蓄,家中除了父母是自己的外,女人、土地都成了别人的,可说了无牵挂,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岂不浪费了上天赐予我们的这‘孑然一身’的好本钱。”
岳华大声说,兄弟们,让我们站起来,用好这“孑然一身”的好本钱,跟这不公的命运再抗争一次,决个输赢可好。
山匪们大多鼓着掌起身,显然要跟命运再搏上一搏,分个输赢。
郭凯起身说,兄弟们,跟命运抗争是对的。但大家要明白来,军营里有着军纪,军纪如山,一切行动当听指挥。一旦参军入伍,恐怕再无这等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逍遥日子可过了。
杨三说,二当家,选了就当认,笑傲江湖的自在日子等来世再过也不晚。
一汉子说,杨三说的不错,好日子就该在后头。兄弟们虽不愿意认命,虽作恶不少,却也是响当当的热血男儿,说一不二。自己做的选择,再不情愿也要咬牙坚持,适应下去。
郭凯说,兄弟们,你们愿意改邪归正,另寻新生,我身为你们的兄弟,非常高兴,且愿意与你们并肩作战,一道接受未来的考验。但为了兄弟们日后的前程,有一点,大伙儿须得想清楚来。
韩鹿说,是什么?二当家但说无妨,兄弟们没有不遵从来的。
郭凯说,我们已得罪了襄王,要是能寻得功劳来,就不怕秋后算账。
裕民说,二当家,这是莫大的好事,兄弟们没有不照办的。
众人异口同声说,一切依二当家的心意行事。
郭凯说,青龙寨虽说为祸长寿多年,寨子里的兄弟却也不是人人罪不可赦,还有好些兄弟罪不至死,可以改邪归正另觅新生。要是我们能将他们招降出来,跟我们一样从军入伍,岂不是莫大的善举。就算朝廷不褒奖我等,我等身上的罪孽自问减少了几分不是。
岳华说,可围杀襄王是大寨主发的令,就怕大寨主那伙人不同意来。
一汉子大声说,他混江龙黄天霸已将大伙儿推向了火坑,为求活命,他于我们再无情义可言。他若同意兄弟们参军入伍另谋新生也就算了,若不同意,一不做二不休将其拿下,交与官军处置,也算为兄弟们寻得一份功劳,以抵过往恶业。
好些汉子听后要跟大寨主决裂,心头犹疑不决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郭凯说,兄弟们,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事关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对我们来说,已是天大的事,就当合则聚,不合则散,决不能模棱两可。
见兄弟们都同意他说的,接着说,我等一旦参军入伍,就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匪盗与我们便是不可调和的敌人,消灭他们将是我们的正义所在。为了心中正义,我们的心中只有朝廷,再无山寨,自然不存在什么寨主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谨遵二当家号令。”
郭凯说,兄弟们,你们心中已没有了青龙寨,再无我这个昔日的二当家,以后咱们只以兄弟相称,直呼其名更好。
众人齐声说道:“谨遵郭凯兄弟的号令行事。”
郭凯大声说,兄弟们,意愿已达成一致,再无退路可寻。请随我过得汉水,救出昔日山寨里那些罪不至死的生死兄弟,一起参军入伍,报效朝廷,以抵过往恶业。
众人云集响应,跟郭凯过得汉水,朝青龙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