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钱景明瑟瑟发抖,毫无辩解之处,不也相信了刘文心所说的,一片寂然过后,愤怒之声夺腔而出:“这天杀的畜生。圣贤书都读到那里去了?”
过得好一阵子,刘文心心情稍稍平复,接着说道:“五年前,钱景明一次乡镇寄宿,遇见了一姑娘,心生爱慕。得知那姑娘有心上人,看不上他的花言巧语与故献殷勤,便想起一招毒计来。”
一年轻公子问道:“又是什么恶毒的计谋?”
刘文心道:“他不敢直接去招惹那姑娘,怕事儿不成反坏了自家名声,便想着从姑娘他爹那里下手。那姑娘他爹什么都好,就喜欢偶尔小赌一把。钱景明得知后,便物色一人跟姑娘他爹交上朋友,将人带到赌场去,买通庄家,让姑娘他爹先赢后输。姑娘他爹赌劲上来,头脑发热,只要那人愿借钱给他他就接受,一口气输掉了五十两银子。”
静海黯然说道:“碰到如此恶人,定是要让女儿来还债了!”
刘文心道:“姑娘他爹回到家里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迎来钱景明的人逼债。五十两银子,姑娘他爹一时去那里凑齐,在无助中,便随了钱景明的心愿,逼着女儿答应这门亲事。那姑娘有心上人,死活不愿意,钱景明便让那姑娘他爹寻死觅活。女儿家心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心有不甘地放弃了自己的情郎,让这钱大人得偿所愿。”
一女子道:“好命苦的姑娘,好心狠的男人。”
刘文心走到钱景明身边,愤然说道:“你说,你得偿所愿就好好待她,为什么还要虐待她,摧残她。”说着说着,愤怒难当,情不自禁地踢了钱景明一脚。
颜如心问道:“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刘文心回道:“一个乡下姑娘,不会歌舞,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说笑逗乐,就一张可以看过眼的小脸蛋上还时常挂着忧伤,无品无味。个把来月的新欢期一过,钱景明立马嫌弃起来,没日没夜的寄欢于风月之地,除了将那姑娘当下人使唤,就是心烦时拿她出出气。那姑娘怀上了孩子,受尽虐待,因心中不快乐,偶遇先前的情郎诉了一顿苦。钱景明知道后,回家就对那姑娘一顿臭骂,一顿好打。姑娘忍无可忍,便想着回娘家,钱景明气急之下将那姑娘重重一推,姑娘重重一摔,动了胎气,孩子早产加难产,跟着一起去了。”
场地顿时喧哗起来,嘈嘈杂杂,囔囔不休,见人有语:“丧尽天良啊!”“不能再留着祸害人了!”“杀了他吧!”“我真是蠢啊!受了他一点小恩小惠,竟将他当成了大善人。”“蠢,真是蠢到家了。”......
崔景源见势头不对,偷偷往大门走去,被姜山一眼瞧见,被齐恕挡了去路。
姜山大喝道:“崔公子,你这是要去那里啊?”
崔公子战战兢兢地回道:“我...我...我尿急。”
姜山淡淡一笑,朝众人喊道:“乡亲们,这钱大官人号称大才子,大善人,德才兼备,都能干出这等恶事来。这位崔公子无才无德,一日到晚游手好闲,想必狗仗恶人势,干出了更多的恶事才对。”转而大声喊道:“诸位,你们若是有冤有仇,今日不妨全盘托出。惩治恶人,为民除害,天欢地喜。”
一年轻公子走了出来,流着眼泪说道:“他欺辱了我那阿妹宁姑娘。”
一年轻公子说道:“他玷污了邻家小花。”
一年轻公子说道:“他于西村桥头逼着杨凤儿从石桥上跳了下去,半身残疾。”
一年长者说道:“他夜闯王老头家,玷污了王老头女儿不说,还打断了王老头一条胳膊。”
......
崔公子慌慌张张地大吼道:“你们血口喷人!你们这些贱民...”
刘文心大声说道:“崔公子,他们血口喷人,那你脸上这条刀疤是怎么来的?”
见崔景源失神无语,姜山说道:“我来帮你说吧。你昨天当众轻薄颜如心姑娘,我只扣住你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握疼了你。你不仅不知道悔改,还心怀恶毒就用刀来捅我,结果划到了自己的脸。想你这帮胆大妄为之徒,所做恶事定是罄竹难书,哪用得着别人来诬陷。”
郑威走上前来,朝崔道成说道:“崔大人,你觉得钱景明该死吗?”
崔道成脸无喜色,只知身子抖动不停,不知该如何出言回话。
郑威说道:“他钱景明可是你最得意的门生。你帮他买官,帮他升官,他为了回报你,每年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近一半都给了你。现在荆湖的匪盗,三股有一股是你师徒这种人逼出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说。你怕说了出来,家中那八个小妾没钱宦养,青楼头牌的软床不让你上,无好处给上边送,你那屁股不能越坐越高,官威也不能越来越大。”
荆湖剿匪越剿越多,差点冤死于刑部大牢,全拜钱景明、崔道成这等恶人所赐。郑威越想越来气,对着崔道成就是一脚,大声吼道:“前年的水灾赈灾款你们贪了多少?我来告诉你,钱景明为了安安心心贪污三万两,便请你去拿走两万两,分给其他人的就不说了。就因为你们的贪腐,活活饿死了三百多人,上万的灾民被逼迫成了匪盗,你晚上睡觉就不做噩梦吗?”
钱景明、崔道成那两个胆大不怕死的家伙,终于怕死了起来,只见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众人内心顿时寒凉一片:“原来道貌岸然青天大老爷,竟有这等心如蛇蝎之人,太恶毒吧!”想到这里,众人流下泪来,为自己愿意为他人蒙蔽而感到羞辱,为轻易受骗而感到惭愧,默默无声,再无豪言壮语。
姜山见场地寂静一片,大声问道:“父老乡亲们,你们说,这种人该杀不该杀?”
众人抹去受伤的泪水,愤然喊道:“现在就杀了吧,一条人命一刀,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们好似有了勇气,他们要欢呼起来,呐喊起来。他们好像知道他们也是个人,还有未泯的良知。只是心中有所忏悔,往日怎么能为钱景明跟崔道成这种人说尽好话,为什么刚才还在恭维他们?实在不应该。
姜山大声说道:“该杀!但不是在此时,也不是在此地。”
众人问道:“那在什么时候,该在什么地方?”
姜山大声回道:“他们该死在澧州城墙前,用来祭奠那面剿匪用的军旗。”
众人一听,掌声跟叫好声顿时响起,振聋发聩。
誉王起身说道:“黄宗将军,带上你部下兵马,押着他们南下江陵吧。”
姜山见黄宗踌躇不前,厉声喝道:“黄宗,你是朝廷的将领,还是齐王府的将领!要是朝廷的将领,立刻带兵南下,要是齐王府的将领,就马上进京给齐王端茶递水去,朝廷不需要你在这里挂羊头卖狗肉。”
黄宗立马走上前来,朝誉王行礼道:“末将谨遵誉王殿下号令。”
姜山大喝道:“黄宗,你听清楚了,不是谨遵誉王殿下号令,是谨遵荆襄剿匪处置使号令。”
黄宗立马改口道:“末将黄宗,谨遵荆襄剿匪处置使号令。”
誉王说道:“去吧。带兵南下荆湖,为朝廷勘定荆湖叛乱建功。”
黄宗行礼道:“末将领命。”随之手一招,几个官军上前将崔道成、钱景明、崔景源等五人一并拿下,跟在黄宗身后出得徐府,扬长而去。
誉王见大事已定,心头欢喜,便也有了亲民爱民之心,朝众人拱手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是徐员外生辰,大家远道而来贺寿,为惩治刚才这几个败类影响了大家吃喝,小王给各位赔个不是。”
众人回礼:“那里话,王爷客气了。”
誉王道:“那有请各位回座用餐。”
众人行礼,走回饭桌,找好位置接着吃喝起来。
徐员外走近前来,朝誉王有礼道:“殿下想必还未用午膳,在鄙宅用些如何?”
誉王想着刘文心之事还未说好,便也同意了来,带着姜山等人随徐员外入得客厅。
仆人奉上茶水,姜山接过喝了两口,说道:“员外,能将崔道成绳之以法,多谢你出手相助。有件事,本不该这个时候提起,姜某却觉得,现在说,比往后说更好。”
徐员外道:“姜将军,有事但说无妨。”
姜山道:“员外若不介意,今日就将刘文心与徐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以了他们相互思念之情。”
徐员外笑道:“姜将军,这是不是急了些?昨晚不是...”欲言又止。
姜山笑道:“员外,杀了钱景明、崔道成,誉王殿下若不想被朝廷问责,就得尽快平定荆湖匪患。刘文心是我们的军师,好如智囊,决不能分心他顾。还望员外看在我等一心为国一心为民的份上,好生成全两人,让军师刘文心从此了无牵挂,全心全意地为朝廷效力,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