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把南兰去世的过程在给苗人凤的信里都详细说过了,但仍然耐心解释道:
“那天她受了凉,伤风咳嗽。”
“我请医生给她诊治,医生说不碍事,只是受了些小小风寒”
“只要吃点药,发汗退烧就行了。”
“可是她说药太苦,将煎好的药泼了去。”
“又不肯吃饭,这一来病势越来越沉。”
“我一连请了好几个医生,但她都不肯服药。”
“也不吃东西,说什么也劝不听。”
刘元鹤在床下,听到陆洋果然没有提起自己闯入南兰房中的事,不由得慢慢放下心来。
对陆洋充满了感激,暗自想道:这田归农还真是说到做到的好汉子。
苗人凤没有发怒,又问:
“这么说来,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陆洋道:“不管我怎么求她,她始终不理。”
苗人凤道:“她留下了什么话?”
陆洋道:“她叫我在她死后将尸体火化了,把骨灰撒在大路之上,叫千人踩,万人踏!”
苗人凤闻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你照她的话做了没有?”
陆洋道:“尸体是火化了,骨灰却在这里。”
说着站起身来,从最靠墙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瓷坛,放在桌上。
苗人凤望着瓷坛,脸上神色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自从得了陆洋的书信,苗人凤对南兰的死已经清楚。今天当面印证,心中更是信了十成。
他对南兰旧情未了,但也未尝没有埋怨。
他盼的妻子是如胡夫人一般,对丈夫心意相通,陪丈夫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却不是娇滴滴的官人太太,心思需要去猜。
这个女人爱过自己,但是对田归农却是爱的更多。
他想起了当年他看到妻子对田归农的微笑,眼光中露出温柔的款款深情。
这样深情的眼色,她从来没向自己瞧过一眼。
陆洋又把凤钗取出来,放在桌上,说道:“她要我把这珠钗还给你,或者交给苗姑娘,说这是苗家的物事。”
苗人凤拿起珠钗,拔了一根头发,打开了凤钗机关,冷冷地道:“瞧见了么?”
陆洋笑了一下,叹了口气。
苗人凤道:“你千方百计要弄到这张地图到手,可是她终于看穿了你的真面目,不肯将机密告知你,仍将珠钗归还苗家。”
“宝藏的地图是在这珠钗之中,哼,只怕你做梦也难以想到吧!”
“开凤头的法儿我教了你啦,你拿去按图寻宝罢!”
陆洋闭口不言。
苗人凤呆呆地瞧着瓷坛,慢慢伸出双手捧起了瓷坛,放入了怀中,脸上的神色十分可怕。
陆洋突然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
“苗大侠,你动手吧,我死而无怨。”
苗人凤本来并不想杀人,正奇怪陆洋为何这样说。
忽然看到陆洋右手四指蜷缩,食指伸出,指着桌上的一张纸筏。
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屋里有人,佯作杀我,庄外河畔,细说分明”几个字。
苗人凤武功何等高强,此时凝神一听,就发现床下有极细微的呼吸声,知道陆洋所言不虚。
但是知道田归农向来诡计多端,于是嘿嘿一笑,道:
“我何必杀你?一个人活着,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
说完拿起珠钗,大踏步出房。
陆洋收起纸筏藏好,把死婴和宝刀都放在床上,然后关上了门。
刘元鹤见苗人凤离开,刚想从床下出来。
陆洋道:“别动,还没完事。”挥手打灭了蜡烛,回到床上躺下。
刘元鹤不明所以,正想开口询问,就听到窗外有人叫道:
“伯父?伯父?”正是陶子安到了。
陆洋并不回答,抓起陶子安的羽箭噗的一声插在被子上,被底里箭头插在肋间,不仔细看就如同胸口中箭一般。
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纸筏,却是胡斐的拜帖,放在身侧。
陶子安心中着急,这包裹在自己手里一刻,自己的风险就大一分,不顾失礼继续拍门道:
“伯父,我爹爹要我把包裹还您。我们有要事在身,没能跟您老办事。这包裹小婿可没打开过。”
见仍是无人应答,陶子安更加害怕,一咬牙直接用刀子撬开了门闩,推门进来。
等到点亮了蜡烛,不由得大吃一惊,陆洋躺在床上,胸口插着羽箭,好像已经死了?
陶子安想田伯父死在我的箭下,此时若有人进来,我如何脱得了干系?
忙在上前去拔他胸口的羽箭,烛光下突然见到床边有一张白纸,顺手放入怀中。
又突然看见床上还有两件物事,一件是铁盒里丢失的宝刀,另一件则是田青文埋在坟中的那个死婴。
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手一颤,烛台脱手,烛火立时灭了。
阮士中得了陆洋纸条,去叫了陶子安过来,自己就在门外暗中观察。
过了一会儿看到陶子安从陆洋房中捧着一个包裹出来,脸上满是古怪之色。
远远跟着,看陶子安回到房中跟陶百岁商议,他知道陶百岁武功高强,不敢逼近偷听。
过了好一会儿,陶子安又从房中出来,手上仍然是捧着那个包裹。又朝陆洋房间去了。
阮士中暗自奇怪,这陶子安今晚行事十分诡异,难道刚才的黑影就是他?
等到陶子安掏出刀来撬门闩,阮士中觉得事情不对,于是不再隐藏身形,直奔陆洋房间而来。
陶子安大惊之下,慌乱之中抓了宝刀就想逃走,却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心里大叫:“糟糕糟糕,这下上了大当啦!”
来不及查看,眼见无处躲藏,只得往床底下一钻。
这时阮士中已经推门进来。
阮士中叫了两声:“师兄?”
不见应声,就去点蜡烛。
刘元鹤本来以为苗人凤离开,事情已经解决。
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
先是床上噗的一声,似是田归农自杀了?
接着陶子安就进来了,惊呼一声熄灭了蜡烛,随后也钻入了床底。
接着阮士中也跟着进来了。
等到阮士中取来烛火,见到田掌门枉死,一搜之下,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之前就因为误入田夫人房间,虽然田掌门仗义执言,说疑罪从无。
但是这阮士中一直不依不饶。
这次再被抓住,恐怕当真性命难保。
心里计议已定,伸手扣住陶子安的脉门。
在陶子安耳边低声说道:
“别作声,一起出去。”
就在此时,眼前一亮,阮士中已经点亮了蜡烛。
刘元鹤掏出一枚暗器,噗的一声将灯笼打灭,接着翻手就去夺陶子安手中的宝刀。
陶子安一个打滚,滚出床底,急冲而出。
阮士中叫道:“好贼子!”挥掌打去。
刘元鹤趁机也窜了出来。
阮士中不料房中还有一人,一时不知道该追谁好。
刘元鹤穿窗而去。
阮士中急追而出,口中大呼:“抓贼人!”
陶子安急急忙忙地奔回房中,叫了陶百岁,连夜逃走。
此时房中已经无人,陆洋慢慢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