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
曾经金碧辉煌的祠堂,此时陷入阴影当中。
黑川薰走进祠堂。
她的爷爷,黑川和夫,正在祠堂的深处,披着灰黑色的袍子,背对她而坐。
在黑川和夫的身前,有一座破裂的神龛,上面燃烧着熊熊黑焰。
那是什么?
无论是爷爷,还是神龛,还是黑焰,都给黑川薰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明明是最亲的人,可爷爷沉默的背影,却像是遥不可及。
“爷爷……”
终于,黑川薰轻轻开口。
“你来了……”
黑川和夫的声音响起,带着沙哑,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威严,在整个祠堂中回响。
“你去哪里了?”
黑川和夫深沉地发问。
“我去见神明了。”
黑川薰没有犹豫地开口。
“神明?”
“没错,是真正的神明。”
黑川薰双手捧在胸前,露出虔诚的表情。
“他仁慈,伟大,总是拯救着世人,也拯救了我……”
黑川薰忍不住又伸手触碰自己脖间细嫩的肌肤。
神明大人消除了她脖间的伤口,却像是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神明……”
黑川和夫发出意味不明的叹息。
他突然又问道:“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没回头,却像是看到了黑川薰的举动。
“是神明,治愈了我的伤口。”黑川薰答道。
“但你是否忘记了……”
黑川和夫道:“……你的伤口,本来就是神明留下的?”
黑川薰一时愣住了。
她感到爷爷的态度有些异样。
“但他们是不一样的神明。”黑川薰急着道,“曾经控制我们的虚假神明,就是被这位神明大人给杀死的!”
“神明就是神明,没有真实和虚假。”
黑川和夫的声音,透出一种不容辩驳的意味。
“可是……”黑川薰依然试图开口。
“神明……接纳了你吗?”黑川和夫突然发问。
“不……”
黑川薰不由低下了头:“神明大人拒绝了我的侍奉……”
她黑暗的过去,阻碍了她走向光明。
“既然他拒绝了你,你还怎么能说他是仁慈而伟大的呢?”
黑川和夫发出质疑。
“不,神明大人就是仁慈而伟大的!我亲眼见到了他的种种行为,他和以前的神明完全不同!”
黑川薰有些激动地争辩着。
祠堂里突然沉寂下来。
气氛莫名地压抑。
黑川薰也不禁慢慢收敛了情绪,她不自觉咬紧银牙,看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终于,黑川和夫再次开口:
“小薰,你累了……”
“爷爷,我……”黑川薰一愣。
但黑川和夫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些年让你参与公司的事务,将太多的责任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确实辛苦了……”
“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我会参与公司的日常决策,你就好好地休息吧……”
“小薰,你也该好好地享受一下校园生活了……”
黑川和夫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面对黑川薰而坐,背脊挺得笔直,面目阴鹜,一双眼眸锐利如鹰。
黑川薰一时间愣住了。
她本来听到爷爷关切的话语,有些感动,又有些疑惑。
可那些思绪在看到爷爷如今样貌的一瞬间,全都变为了震惊。
爷爷……为什么变得年轻了?
老人的头发从发根处开始发黑,身体变得健壮,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许多,眼中的锐意不减,但却更加多了一股燃烧般的热情。
生命力与活力,像是突然之间在这个老人的身上肆意绽放。
爷爷的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爷爷……”
黑川薰迟疑着开口。
黑川和夫深深看着黑川薰,目光停留在黑川薰的脖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失去了伤口的你,果然看起来轻松不少。”
他虽然能感知到黑川薰身上的变化,但似乎还是要用眼睛,才能确认具体的细节。
失去了伤口,黑川薰仿佛变回了一个普通女孩。
黑川和夫轻声道:“小薰,你就这样开心地活着,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烦恼。”
“曾经我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童年,但如今,我想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所以无忧无虑地活着吧,不久以后……我会将世界交于你的手中。”
黑川和夫的声音淡淡地传入黑川薰的耳中。
却在她的心中掀起了冰冷彻骨的寒意。
为什么……爷爷会说出这样的话?
爷爷到底怎么了?
“回去吧。”
黑川和夫不再多言,又转身背对黑川薰。
“明天开始,你重新去学校上学。”
黑川薰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是,爷爷。”
黑川薰转身向后走去。
走出祠堂大门,抬头一看,赤鬼和雪女正在看着她。
赤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雪女面无表情。
两只妖怪同时举步,与她擦肩而过,走入了祠堂之中。
祠堂的门关上,里面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川薰又一扭头,坂井玲奈正对着她微笑。
“太好了,大小姐,你以后可以过正常的人生了!”
对于大小姐来说,正常平凡的人生,已是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坂井玲奈发自内心地为黑川薰感到高兴。
“玲奈姐……”
黑川薰忍不住上前两步,靠入了坂井玲奈的怀抱。
她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发冷。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坂井玲奈拍着黑川薰的肩膀,轻声地安慰着。
过了良久,黑川薰才平静下来。
一切都变得陌生,但至少,玲奈姐还在身边陪伴着她。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
……
林丰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其实神明不需要睡觉,但他依然保留了前世的习惯,偶尔睡一睡会觉得更有精神。
今天早上回到田中家,安抚了因为小幸不见而焦急等了一夜的田中夫妇,他就在曾经田中婆婆的房间里睡下。
田中太太将这个房间收拾得干净又整洁,他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了。
林丰尝试着起身,却突然觉得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
他扭头一看,只见织姬正闭着眼睛,抱着他的手臂,安静地睡在他的身旁。
恬静的脸庞,小巧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在编织一个美梦。
屋外下午三点的阳光,正好斜射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光与影交错,将这一幕变得梦幻般美好。
林丰不禁微笑起来,没有急着起身,只是静静躺着,感受这一刻的温暖。
就在这时,他视线余光看到房门外的客厅里,似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对,那好像不是鬼鬼祟祟,那是猫猫祟祟。
他看到了……一对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