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
杨丰狰狞的看着衍圣公。
周围的秀才们同样狰狞地看着衍圣公。
他们就是为了银子啊!
他们就是心理极度不平衡,毕竟看着自己被洗劫的大宅,看着自己遇难的亲人,看着尸山血海的家乡,再看看衍圣公这里毫发无损的一切,他们的心中火在燃烧,他们现在都是一只只被羡慕嫉妒恨烧蚀着饿狼……
人性就是这样啊!
不患寡只患不均,要是曲阜一样被屠他们就舒服多了。
但现在周围全被屠,就曲阜自己安然无恙。
那这就真的很让人难受了。
这些秀才们之所以一呼百应,就是为了过来从衍圣公身上撕块肉,让自己心里能好受些,至于说大家都是儒家弟子而他是衍圣公的问题,这个完全不是问题啊。这种家族都是距离产生美,真到了身边的没有尊重的,首先周围这些县世家豪强跟衍圣公肯定存在田产,商业等方面纠纷。这是肯定的,明朝时候的确没有太多统计,但我大清时候衍圣公家田产遍布周围各县,甚至都到微山湖了,明朝肯定也不会更差,只要有产业,就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矛盾。同样因为距离近,有什么藏污纳垢的也瞒不住,越是近的知道的也越清楚,那就更不会有尊重了,对周围世家豪强来说,衍圣公家干的坏事绝对不比自己家干的少。
孔圣?
孔圣是孔圣,衍圣公是衍圣公。
再说衍圣公还不一定是正品呢!
二十万两。
这个数字就是他们的目标。
“不做就是不孝!”
秦璿恶狠狠地说道。
“不做就是不忠!”
高鉁恶狠狠地说道。
“不忠不孝,何以为人?”
平邑王秀才恶狠狠地说道。
……
衍圣公瘫在地上,很明显有些精神崩溃了,他就像话剧表演般,伸着一支胳膊,颤抖着似乎想指向谁,但周围一圈狰狞的面孔,全都是一个模样,全都是垂涎三尺的野兽一般。
他晃了晃……
一盆冰水突然当头浇上。
他瞬间清醒了。
“衍圣公,你看谁来了?”
端着盆的杨丰,得意地看着他。
然后就看见杨丰身后,他儿子孔兴燮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而且不仅仅是孔兴燮,孔胤植的兄弟,侄子,甚至就连未出嫁的女儿都没幸免,全都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驱赶中,在那里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你要是不做这个大团长,那就让令郎做了,不过你这一把年纪,咱们也不好让你冲锋陷阵,可令郎这年纪正是上阵杀敌的时候,想来衍圣公都能生擒五十建虏,令郎也是一身好武艺。而且你这些兄弟,侄子们估计也是如此,正好为我等表率,同学们,下次与建虏流寇交战时候,咱们就请这些圣贤之后打头阵如何?”
杨丰喊道。
“正该如此!”
“衍圣公一门忠烈!”
……
孔胤植哭了。
这他玛都已经把一门忠烈给安排上了啊!
估计不用出曲阜,回头就得安排上流寇,然后他孔家这些一门忠烈们也就真的一门忠烈了,所以要么掏钱,要么他这一支事实上灭门。
土匪!
土匪都没这样的。
“我,我,我给!”
他哭着说道。
“啊,这才是衍圣公,再说这也是理所当然,你是孔孟骑士团大团长,这孔孟骑士团花钱自然是找你,不过衍圣公也无需烦恼,你是大团长,你可以找其他士绅募捐。这孔孟骑士团守的可是天下文宗,守的是天下儒生之圣地,天下儒生自然也有义务掏钱,甚至就是朝廷其实也应该掏些。如今情况紧急,建虏正围攻高密,胶州,即墨等地,为保这些地方文庙安宁,学生正欲率军北上护卫各地文庙,已经来不及募捐,只好衍圣公先垫付,以后等朝廷赏赐下来自然还是衍圣公的。”
杨丰说道。
孔胤植幽怨地看着他。
这话你亏心不亏心啊,就崇祯那穷鬼他还赏赐?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军费问题的确解决了。
紧接着衍圣公亲自带着第一批五十多名孔孟骑士,他儿子和侄子们当然都是,总之进入大成殿,然后由他宣读祭文,以五十颗建虏首级祭孔圣,同时宣布成立孔孟骑士团,并以大成殿为骑士团总部,不过真在大成殿是肯定不合适的,所以实际上是把前面的奎文阁清理出部分地方挂个牌就行。
真挂牌。
不过挂牌不够正式。
至于骑士团也不是团练。
这怎么是团练呢?
就是些儒生自发到孔庙保护孔圣庙宇和陵寝免遭建虏流寇惊扰。
这是身为学生的孝心。
话说身为学生的,老师有难过来帮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祭拜完成,衍圣公正式为众位骑士赐封。
“孔孟骑士团骑士,蒙阴生员秦璿。”
杨丰喊道。
秦骑士赶紧上前,在衍圣公面前长揖。
衍圣公多少有些麻木地拿着一個笑脸胸牌,机械地给他别在胸前,这是杨丰拿出的,他在聚宝盆里掏出个发货给某大酒店的快递件,里面整整一箱子笑脸胸牌,考虑到未来孔孟骑士团骑士应该突破不了一千,所以杨丰很干脆地就用这个了。
正好带着别针。
衍圣公给秦璿别在胸前。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上则为河岳,下则为日星……”
周围众人齐声吟诵正气歌。
秦璿一脸庄严,带着笑脸胸牌后退一步,转身走进人群。
杨丰立刻在名册记上。
与此同时前面院墙前,那些工匠开始在青砖上雕刻秦璿的名字,籍贯,功名之类,未来大成殿周围这圈围墙上都要刻孔孟骑士们的名字,哪怕他们人不在,他们的魂魄也要日日夜夜守卫着大成殿。
忠魂日夜守孔圣。
“孔孟骑士团骑士,沂水生员高鉁。”
杨丰喊道。
高鉁立刻上前。
……
在衍圣公麻木的表情,机械的动作中,一个个孔孟骑士别上笑脸胸牌,正式成为孔孟骑士团骑士,而他们的名字也雕刻在大成殿周围院墙上,这一套忙完时候,就已经天黑了。不过可怜的衍圣公还没结束他这一天的苦难,因为此时二十万两白银,已经从孔府抬出,直接摆在了奎文阁前。在衍圣公痛苦的目光中,杨丰亲自主持分赃,不对,应该是为各位骑士分配日常所需,毕竟这些骑士要回到各自家乡,去保卫他们家乡的文庙。
秦璿为首的蒙阴骑士一万两。
高鉁为首的沂水骑士一万两。
杜李为首的莒州骑士一万两。
杨丰为首的安东卫骑士一万两。
然后其他费县,宁阳,沂州,邹县这些都是五千,毕竟上面四家是真正带着武装的,后面这些就是凑份子带着十个八个家奴而已。
五千就不少了。
最后还剩下十万两,这部分留作公用。
军费。
北上杀敌的军费。
“丰生,你真要救高密?”
秦璿疑惑地问道。
“诸位,你们难道以为我真就是找些名目胡闹?”
杨丰说道。
秦璿等人微微一笑。
难道不是吗?
大家不就是用折腾衍圣公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顺便捞点银子,总不能真去迎战建虏吧?开玩笑,现在这里五十多士子,估计能骑马射箭的不超过三分之一,绝大多数手无缚鸡之力,要他们欺负衍圣公当然没问题。
衍圣公一样也手无缚鸡之力啊!
但上战场?
自杀吗?
“诸位,时代变了!
现在的大明,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了,从今上继位至今,十几年天下大乱,建虏五次入关屠戮北方,李自成,张献忠横行天下,甚至都已经打到湖广了,鲁王,周王,福王,连这些藩王都免不了毒手,咱们光这一次又有多少士绅被屠灭?
官军呢?
保护过谁?
别说建虏,就是流寇,他们也解决不了啊。
令兄面对流寇死守蒙阴,最后还不是难免一死?
朝廷可曾救过他?”
杨丰语重心长地说道。
秦璿等人全都沉默了。
他二哥秦玑去年面对流寇攻蒙阴选择死守,但最后依然免不了城破身死。
“既然朝廷保护不了我们,我们若不赶紧想办法自保,难道等流寇或建虏再来时候,还是引颈就戮?我知道伱们担心朝廷,没有圣旨公然办团练容易获罪,可你们怕什么?朝廷连流寇都对付不了,难道还能管得了咱们?咱们哪个在地方上不是一句话就能召集起几千宗族青壮?
咱们好欺负是怎么着?
过去咱们纳粮交银子养朝廷,朝廷保护咱们,现在咱们还是纳粮交银子养朝廷,他们却保护不了咱们。
那凭什么不让咱们想办法自保?
是朝廷亏欠咱们。
咱们一县之地的确不行,可一府之地,一省之地呢?要是山东各府州县全都联合起来,十万大军可得,咱们不缺银子,不缺粮食,不缺工匠,也不缺练兵之法,戚家兵书就在那里,跟着学就行。不用多了,一县练五百兵,此番建虏残破数十县,数万精兵可得,若真有这数万精兵守望互助,一处有警,各地皆增援,那建虏还能长驱直入?
前事的确已不可追,但后事请自丰起。”
杨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