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州大捷的捷报以五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不过只是理论上五百里加急。
因为整个山东一片残破,至今建虏依然盘踞鲁西和登莱,所以捷报肯定不可能和平常一样,至于什么时候到京城这个就只能说天知道了。
倒是图尔格率领的清军动向杨丰第二天就知道了。
他们在围攻高密。
实际上之前高密就被攻打过。
只不过高密籍的前兵部尚书张福臻正好告老在家,所以他和高密知县集结乡勇固守,而且当时只是阿巴泰进攻潍县时候分出抢掠的偏师,所以很快就被打退。但这次不一样了,因为阿巴泰同样没有打下胶州和即墨,前者是后来的弘光户部尚书高弘图在和知州一起死守,后者是党争被温体仁革职候审在家的御史黄宗昌。另外莱阳同样也在坚守之中,那里同样一堆乡宦,所以阿巴泰面子也不是很好看,两军汇合后实力暴涨,准备再拼一把,所以高密就成了第一个倒霉的。
图尔格围攻高密,阿巴泰继续进攻胶州,即墨,莱阳等地。
他们还能坚持一个多月。
二月离开,三月出山东,就能赶在各地河流解冻前出关。
当然,这样杨丰就放心了。
曲阜。
三千骑兵列阵。
扶明灭清,以血卫道的大旗猎猎。
所有士兵全都是缴获的建虏铠甲和战马,还有武器,只不过把原本各旗的胸前画上了个叉……
就是画的。
毕竟时间紧张来不及绣。
远看还以为建虏大军又来了呢!
杨丰一身秀才襕衫,手中装逼的折扇,昂然骑在马上。
他后面一片襕衫……
从沂水到曲阜无非骑马五天的路程而已,南下沂州转费县平邑,第四站就是曲阜,沿途无一例外全都是被清军屠过的,不过也无一例外多数都躲进山里。他这支打着扶明灭清,以血卫道大旗的骑兵经过时候,杜李,高鉁,苏敦生等迅速在沿途召集,而他们召集出来的又召集更多。
刚刚经历建虏屠城的地方儒生无不满腔悲愤,全都有着血海深仇,当然毫不犹豫地加入。
而杨丰面前当然是衍圣公。
后者正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個一身邪气的年轻人。
衍圣公目光如炬啊!
当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身上穿着秀才襕衫的家伙,里面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话说正经人谁在马上挂好几颗都有点风干的人头啊?
“建虏,这就是建虏。”
杨丰得意地指着囚笼里面奄奄一息的陈泰。
但他可没折磨陈泰。
“狗东西,快起来,给诸位老爷磕头。”
里面那个包衣拿着个纳鞋底的针锥直接扎在陈泰上身某个位置。
“嗷!”
陈泰疼得惨叫一声。
然后他哆哆嗦嗦地蛄蛹着,趴在笼子里对着外面的衍圣公等人磕头。
“诸位老爷吉祥,小的镶黄旗护军参领钮钴禄.陈泰,给诸位老爷请安了,小的爹爹是建虏户部承政彻尔格,小的爷爷是野猪皮五大臣之首额亦都,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思大明累世之恩造反作乱,罪该万死。”
他趴在那里说道。
杨丰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伺候你主子,你主子已经瘫了,后半生就靠你了。”
他对包衣说道。
包衣赶紧磕头,陈泰哆哆嗦嗦地瘫在里面,然后看了一眼包衣,紧接着就像受惊的小鹿般低下了头。
“至于这些,全都是建虏,拖过来!”
杨丰喝道。
后面士兵立刻拖着一个个清军走到衍圣公面前,然后直接扔下,这些全都是被戳断脊柱的,所以实际上都是半身瘫痪,因为生活不能自理,都散发着恶臭。不过倒是没饿着,毕竟杨丰部下不缺吃的,沿途士绅都是明白人,他三千骑兵路过,不掏点赞助是不可能,再说他这么能打,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得求他救命。
现在掏些赞助没亏吃。
关键在于……
这是自己人。
这不是那些官军,那些粗坯不配得到他们的支持。
但这些不一样,全都是儒生,全都是地方世家豪强,全都是和自己一个系统的,甚至不乏世交,别说以后还得用着他们救命,就是平常他们路过掏点程仪也是必须的,你去安东卫做生意不得跟苏家,杨家这些地方豪强搞好关系啊?
掏钱也愿意。
“衍圣公,此前建虏屠兖州,不但鲁藩罹难,无数百姓惨死,亦惊扰孔圣陵寝,使大成殿不安,今日学生带这些建虏前来,欲使衍圣公亲手斩杀,以祭孔圣。
衍圣公,请动手吧!”
杨丰说着接过苏敦生递上的刀,然后塞进衍圣公手中。
孔胤植瞬间清醒。
毫不犹豫地向外推开。
“丰生,这就不必了,此辈之血不足以污曲阜。”
他陪着笑脸说道。
杨丰露出一丝深沉地笑容。
“衍圣公,你这就不对了,此辈惊扰孔圣陵寝,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消其罪,若不斩之于曲阜,如何能平天下儒生之怒?诸位同学,你们说是不是?”
他看着那些秀才们喊道。
“是!”
苏敦生带头喊道。
“是!”
秀才们齐声高喊。
“那既然如此,就叫刽子手来,将其明正典刑。”
孔胤植赶紧改口,看着旁边知县说道。
知县可是他们家世袭的。
“快,叫刽子手!”
知县赶紧喊道。
“慢着,衍圣公,学生是说由你亲自动手,孔圣是你祖宗,你是这一任衍圣公,建虏惊扰孔圣陵寝,你也是有责任的。虽说御敌的确不是你职责,但如今学生把建虏带来了,这斩其首级以祭孔圣,这种事情还得你亲自动手,伱要是不亲自动手,如何能消孔圣之怒?”
杨丰说道。
然后他把刀柄再次塞给孔胤植。
“杨生员,你这是何意,衍圣公一文臣,手不能持刀,你非要衍圣公亲自动手是何故?”
知县怒道。
“孔知县,我听说建虏屠兖州时,阁下携数万两银子入敌营?原本我倒是还奇怪了,就连鲁藩都被屠,曲阜周围各城无一幸免,这建虏怎么就单单放过曲阜?我蒙阴阖城浴血,与建虏苦战之时,阁下安坐城头,坐视四邻白骨蔽野,血流成河,不知何以对孔圣?”
天启朝兵部尚书秦士文之子秦璿冷冷说道。
“你,你,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知县怒道。
“陈泰,他有没有拿银子去你们那里贿赂你们?”
杨丰喝道。
“有,有,他拿了三万两,还送给我们几十个美女。”
陈泰机械地说道。
“孔知县,家父监察御史,学生倒是很想问问家父,这可是圣贤之道?”
苏敦生冷笑道。
知县一哆嗦。
然后他看着周围那些秀才们冰冷的目光。
当然,他做没做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杨丰随时可以说他做了,有这些建虏当人证啊,更何况曲阜周围各县无一幸免,这些秀才全都要么死了亲人,要么家产被洗劫,却只有曲阜安然无恙,本来心里就极度不平衡。说衍圣公贿赂建虏是不合适的,可他这个曲阜知县完全可以瞒着衍圣公私自贿赂建虏,而鲁王全家死了多半,活着的宗室同样看他们极度不平衡,只要杨丰这边闹起来,鲁藩肯定跟着。
衍圣公当然不会有事。
但他这个知县,恐怕只有自杀一个选择了。
“衍圣公,这建虏,你必须得杀。”
杨丰把刀又塞到孔胤植手中,很认真地说道。
孔胤植欲哭无泪。
他当然明白,自己手上沾血就不好办了。
清军能杀过来一次,当然能杀过来第二次,实际上这已经是第二次,只不过第一次没到曲阜而已,以他的智商很清楚,下一次用不了多久。手上没沾血的怎么都好说,那建虏也不是不给孔圣面子的,孔有德还想认亲呢,可手上沾了血,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这种聪明人,就是要避免沾血,给以后留条路。
“衍圣公,你应该知道,这建虏可还没离开山东,曹州一带至今还有大批建虏,所以哪天一伙建虏流窜过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们这些人家里都死了亲人。
心情都不是很好,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的心情好些?”
杨丰阴森森的说道。
孔胤植一哆嗦,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来,握着刀柄,把刀刃按在这个建虏脖子上。”
杨丰说道。
孔胤植机械地接过刀。
他现在没地方求救,因为官军都还没过来,他周围只有一座座被建虏血洗过的城市,没有地方官,没逃跑的都被建虏杀了。而地方士绅全都处于极度心理不平衡中,毕竟现在就他没遭建虏毒手,这种事情就是会心理不平衡的,说到底大家对他也没什么尊重。趁着这种兵荒马乱,干脆假扮建虏或者流寇半夜摸进曲阜杀他全家,把他家产洗劫然后瓜分,这也不是做不出来。
孔圣……
大家拜的是孔圣,又不是他。
都是邻居,谁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啊?
别说这些士绅,曲阜本地贫民都有可能这么干呢!
“就这样,没杀过不要紧,杀一个就会了,杀人很简单的,这刀也锋利的很。”
杨丰拉着孔胤植的手,用那把刀在那个清军士兵脖子上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