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楼上看来只是对面，可绕过去却要费上一番功夫。楼下聚集的老人比先前少了，这种时候不穿警服的优势体现出来。邱昊和余敏杰的出入并没有受到群众的注目。
两人自不忘借机抽上一支，于是便在云雾缭绕之中到了25号楼下。
一切尽如之前预想，25号与17号的楼面结构如出一辙。可正当邱昊在思索，一会儿要询问哪些细节时，两人踏上六楼都是一怔。本以为六楼尽头是604的大门，可这儿的六楼走廊竟一通到底，划过原本应存在的604的门，继续向东，直至本该属于604室里厅的东墙，而这多出的一段走廊两侧，则各有一扇门。
两人疑惑地走到朝北的门前，敲了起来。在反复敲门的同时，邱昊脑中勾勒出原本604的样貌。他十分肯定，这扇门对面的空间最多只有十平方米。
门打开了，却不是邱昊敲的那一扇。
“你们谁呀？敲那门干啥？”一个不耐烦的男人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人一扭头，看见朝南的门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干瘦男人。也许他吸过毒，这是邱昊的第一直觉，可邱昊不是缉毒警，就没在这点上盘桓。
邱昊亮出警证，对方一下子恭敬起来：“原来是邱警官。你们敲的那门后是我房东的储物间，没有人。”
“为什么有个储物间？说说清楚。”余敏杰语气强硬地喝道。
“是，是。”对方唯唯诺诺地道，“我没有固定工作，只在周围打些散工，可住不起贵的房子。半年前恰好在网上看到这处住处，租金比这小区其他房子都低上很多。我来到这儿看了才知道，原来这是间不完整的房子，是把原来的604室一分为二，所以便宜。不过我这儿有一室一卫，足够我住了，便就住了下来。”
“我问的是对面为什么有个储物间！说重点！”余敏杰声音更严厉了。
“好的，好的。我们房东之所以把这儿一分为二，是因为他在这儿小区有好几套出租房。租客一换，总有些家具弃置。房东舍不得扔，说难保将来租客会要。于是隔开这儿原来的厅的位置，做了个不小的储物间，作用就是放置这些家具。”
“那他多久来一次？昨天有来过吗？”邱昊问。他想弄明白，因为如果昨天这储物间有过人，那就存在目击对面事发的可能。
“多久？这可没准儿。不过一个月至少会来一次。但昨天没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这次邱昊追问得很急。
“因为房东挺热情的，每次他上来这儿都会找我问有什么困难。再说了，他去储物间每次都是大家具搬进搬出，一来就是好几个人，总要弄出些动静来。我昨天一天都在家，可没听见什么。”男子的表情不像扯谎。
没有什么收获，两人又折回到公共走道。邱昊决定去发现的现场看看，于是两人便向上来到25号的天台。
“报案人是小区的物业人员，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雪，所以临时对各个天台进行安全巡检。”一踏上天台，余敏杰自述式地讲了起来，“若不是这场雪，潘晓楠的尸体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发现呢。”
这时，天台还零星有些残雪痕迹。邱昊很快就辨别出物业人员发现尸体时可能站的位置，依稀看见案发的17号604室中，同事们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阿杰。”邱昊心有所思，“刚才那个男人为了省钱才租了这儿，暂且算半套604。可潘晓楠何以会租对面604室呢？”
邱昊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她这个年纪，以服务员的收入来说，未必承担得起整套租金。就是承担得起也没有必要，她完全可以租个小点的，或者和别人合租来节省开支。”
余敏杰摊开双手，道：“人的想法总是五花八门，不可能人人都三观相同。比方说，就算我穷困潦倒，也一定是非万宝路不抽的。不过这与案子看上去没有多大关系。”
邱昊低头笑道：“这是我的习惯，凡是不合理的问题，总要归根究底。这习惯谈不上好坏。”
余敏杰又递上了一支万宝路，并点上了火。
邱昊吐着烟雾，一言不发地俯视那布局怪异的卧室。他继而左右移动，力图从角度变化来改变自己审视的看法。突然，有什么触动了他脑中的那根弦。他一时无法捕捉究竟是什么，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邱昊在五米的距离内来回移动，希望找到它。
“昊哥，你在做什么？”余敏杰惶然不解。
邱昊没有回答，只是伸掌止住余敏杰的追问。踱步距离缩小到两米之内，他忽然停住脚步，瞳孔一缩，继而飞奔下六楼。
余敏杰紧随其下。本以为邱昊是要再找刚才那个男子询问。可没想到，他却在一下楼梯的一扇公共窗前停了下来，朝17号楼望去。
“有什么发现？”余敏杰也随邱浩的视线望去。
“能看见什么？”邱昊问的自然是对面604室的卧室。
余敏杰没琢磨明白邱昊的用意，只是默然道：“空调、电视，还有床的一角。”
“对，我想这就是床不在西墙正中的原因。”邱昊来回用双手比划，试图在两掌之间勾画出对面卧室结构，空中解释道，“若床在正中，则会被人从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看到。若是靠东墙，也是一个道理。潘晓楠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当然不愿意被人窥见睡觉。虽然卧室里哪个角落都会被这边604看见，但潘晓楠该是发现了25号604的窗帘是长期闭合的。所以她把床移到了那个位置，来避免被公共位置看到。”
“既然在意，何不自己拉上窗帘？”余敏杰旋即又反应过来，猛道，“对面卧室根本没有窗帘。”
邱昊的手机恰逢时机地响起。拿起一看，来电号码正是刚才拨出的顾国强的电话号码，他打了回来。
“谁打我电话？”声音不含善意。
“你是顾国强吗？”邱昊又以事务性的口吻问道。
“是啊。你谁呀？”
邱昊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追问：“你是银桂小区17号楼604的房东吗？”
“对，有什么事吗？”对方的声音缓和不少，且有一种难以捕捉的变化。
“我是市公安局的，我叫邱昊。请问你现在可以来一下银桂小区吗？”邱昊尽可能避免透露更多，让对方担心或起疑。但邱昊清楚，通常人一听到警察上门，多多少少总会不安以及不快。
“哦，我自己住得离银桂小区很远，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顾国强出乎意料的镇定，“下午可以吗？”
邱昊一看手表，已快到午饭时间，于是说：“好的，那就下午一点。麻烦你直接来市公安局找我们吧。离银桂小区不远。你认识吗？”
“认识的。那下午见，邱警官。”顾国强从容地挂断了电话。
现场的工作也接近尾声，老贺带着收集到的痕迹，准备回局里。
邱昊喊住老贺，说：“老贺，虽然可能帮助不大，你还是去一下物业把有拍摄到这楼入口的探头视频复制出来吧。”
老贺停下脚步，挥手道：“邱队，你这就为难我了，我就是负责痕迹。那一大堆的视频，长得都差不多，我还要帮你挑出来哪几个是拍到这边入口的吗？这事儿还是你和小余去吧，至于要图像甄别，你们拿回来的给我就行。”
邱昊想想老贺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点头道：“那行，我和阿杰去拿。你那边的痕迹检验......”
还没等邱昊说完，老贺又开动步伐，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一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邱昊和余敏杰问路来到了小区物业，正巧早上给他们开闸的小区门卫在，所以即便没穿警服，对方也知道。
“这位是赵姐，我们这的负责人。”那门卫介绍道，“这两位是警官。”
赵姐很礼貌地和两人握了握手，并问明了来意。
“视频有，你们要复制去没问题。不过这系统很老了，几乎没人会看。我们这里又没小年轻，谁也搞不来这东西。你们只好自己动手了，都在那边电脑里。”赵姐把两人引到了电脑旁。
余敏杰很快看了眼这个过时的系统，说道：“邱队，这系统太旧了，要分起来太麻烦，还是全弄回去算了。”
最终，余敏杰把所有视频都复制进了U盘，至于是不是有能拍摄到17号楼的探头，暂时还不得而知。
临走前，赵姐还提醒道：“这探头基本都半坏了，时灵时不灵的。有的今天好，明天坏，后天又好了。总之，你们要是放不出来的，再回来要也是一样没有的。”
邱昊听了也没在意，本来也就没指望这些视频。
“我们接下来直接回局里么？”余敏杰问。
“不，去趟莲花餐厅。”
“想一块儿去了，这正好吃饭点了。”
“的确是饭点了，可能不能吃上饭没个准数。”邱昊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