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集了王雪的指纹后，她被安排在了审讯室。
“大嫂怎么认识她的？刚才大嫂又和你说了啥？”余敏杰在进审讯室前问了邱昊。
其实，邱昊自己也没领会当时杜冰冰话的意思。便更不想和余敏杰多费口舌了。在邱昊敷衍了一句“家里事”后，两人便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姓名？”邱昊很快开启了审问模式，余敏杰则在一旁记录。
“我叫王雪，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吗？”王雪的情绪看上去好了些，回答问题时显得不谙世事又天真无邪。
“我们要确认一下，这次是正式的。所有问题你要想明白，说清楚。万一有哪说错了可都会被记录下来的。”邱昊好心提醒。
“知道了。我名字叫王雪，大王的王，白雪的雪。”
“出生年月？”
“2021年11月28日。”
“家庭地址？......等等。”邱昊一愣，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几几年？”
“2021年11月28日。”王雪用同样的语调再次重复。
“我提醒你，今天是2020年11月6日。”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我还没有出生。”王雪静静地道，表情宛如一副渊渟岳峙的山水画。
邱昊脑中“嗡”地一震，杜冰冰的话在耳边响起：“无论阿雪说什么，不要吃惊，要相信她。”
邱昊终于理解了杜冰冰话的意思，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说这是个会引起轰动的采访。看来不论王雪要说什么，杜冰冰已然全盘相信了。而邱昊又十分信任杜冰冰，至少邱昊不会认为自己的女友会被简单地欺骗。
“邱队，这个我是记还是不记？”余敏杰为难地问道。
邱昊回过神来，凝神要把审问延续下去：“记！我们继续。”
邱昊打起精神，身体前倾，压到桌沿：“家庭地址？”
王雪没有回答。
邱昊一拍自己脑门，直骂自己愚蠢。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给出的地址又有何用？他渐渐意识到，很多要问的基础信息都不适用了。
“这个就先不用回答了。你父母姓名是什么？”邱昊边提问，脑中边计算着哪些问题依然有价值。
邱昊心想：她若出生于明年，那她父母这会儿大概率才20多岁。
“爸爸叫王泽浩，妈妈叫梅素苗。”
“你为什么要杀余亮？”
“因为他是恶魔，他毁灭了全人类。”王雪毫不退缩，义愤填膺地道。
邱昊明白过来，王雪说的是未来之事，于是问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怎么毁灭的？”
“如果不是我阻止，很快就会发生。”王雪将空灵的双眸投向邱昊，“2021年1月，他将发布一种病毒，他自己研究的病毒。可是后来，病毒遭到泄露。从明年3月开始，就不断出现死亡情况。起初，人们找不到原因，而当人类发现是由这种病毒导致时，全人类已经被感染了。不过这种病毒的潜伏期有的长达两到三年，只可惜人类并没有这段时间内找到治疗药。”
“你说的这些是你还没有出生，或者在很小时候发生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的呢？”邱昊不解地问。
“我爷爷告诉我的。”王雪如个学生一般，对问题是来什么答什么。
“你爷爷叫什么？”
“我爷爷叫王大川。”
余敏杰记录着，听到这儿突然抬起头道：“王大川？不是项目组副主任吗？”
邱昊立即想起那个饮料机旁的指示牌，问道：“王教授，就是你爷爷？”
王雪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邱昊有些绕进去了，他探头看着眼前余敏杰的记录，又问：“所以你父亲王泽浩是王大川教授的儿子？”
邱昊很快意识到这是个无比愚蠢的问题，可王雪还是若无其事地点头肯定。看来信息量越多，交织起来越盘根错节。
邱昊决定不再听一句、问一句，于是说道：“王雪，把与这件事相关的事情，从头到底说一下，好吗？”
“好。”王雪停顿了许久，像是从记忆深处不断挖掘，“我从记事开始就和爷爷生活在山里，两个人相依为命。”
余敏杰打断了王雪，问道：“这里的爷爷就是指王大川么？”
王雪微微皱起眉头，反问：“爷爷还能是别人？”
或许换了别人，余敏杰早就顶回去了。可王雪的回答既真诚又纯粹，毫无嘲笑的意思。邱昊和余敏杰已经渐渐适应了她的说话方式。
“连父母的名字也是爷爷告诉我的。”王雪继续讲述，“爷爷教我读书认字，和我讲过去的事情，讲了人类为何会毁灭。这一切都源于爷爷的恶魔同事。”
王雪还是不愿说出余亮的名字。但邱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早上死者的样貌，怎么看都无法和王雪口中“恶魔”两字相对应。
“2021年的时候，爷爷被单位派遣到深山中的科研站常驻，竟幸运地躲过了这次病毒感染。爷爷说，被单位派遣到深山的原因是为了研究山中的一种蘑菇。然而，这种蘑菇产生了抵抗病毒的气体。”
“那时我妈妈已经怀上了我，但和爸爸都早就被感染。在爷爷的劝导下，他们俩也搬入了山中。可是后来发现，这些气体并没有治疗效果，只是可以起到阻隔传播的作用。但万幸的是，我出生后并没有呈现感染的样子。”
“父母在我降生后第二年也因病发而离世了。我与爷爷两个人就一直生活在山上。爷爷除了读书外，还教我种菜。我11岁那年，爷爷说我已经有了独立能力，他打算下山一次。他计划看看山下原来的世界是否仍被病毒占据，是否仍有其他的幸存者？”
“他穿上防护服，一去就是三天。回来后，爷爷说情况没有改善，也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不过，那一次他给我带回来了一台电脑。因为这儿本来就是科考站，有发电设备，爷爷便开始教我使用电脑。从他带回的很多光盘和U盘中，我看见了原本的人类社会的样子。”
“我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见其他人了。可突然有一天，当我醒来，居然在一间医院里，而日历上竟然是2020年9月11日。”
“等一下。”邱昊打断了这个故事，“那发生这事的前一天是什么日子？”
“2043年9月14日。”王雪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么说，你今年22岁？”邱昊在脑中简单做了下计算。
王雪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道：“这个说法不准确。”
邱昊明白，2020年对于王雪来说，不应该被称之为“今年”。
“那你之前怎么会记得具体日期的呢？”余敏杰插嘴问道，他很好奇，在那样的环境下，是如何知道日子的。
“最早是爷爷记的，我也不知道他的方法，只知道春夏秋冬是一年。不过后来有了电脑就方便了。”王雪看向余敏杰，一五一十地回答。
邱昊心想：那么王雪是在22岁的时候，突然穿越回了2020年。
回答了问题的王雪继续说：“一开始我见到护士连话也不敢说。直到我的主治医生来告诉我，他们是一天前发现了倒在路旁的我，把我救回来的。但我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令我大为吃惊的是，主治医生的胸牌上写的名字是‘王泽浩’，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
邱昊和余敏杰对望了一眼，被故事的离奇所深深吸引。
王雪续道：“我真没想到，这一生会遇见父亲。虽然是如此年轻的父亲，与我同岁的父亲。”
“和你同岁的父亲？”邱昊没见过王大川，王雪一说王大川是他爷爷，便下意识勾画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年样子，随之则是一个中年的王泽浩。而此时才反应过来，现下的王泽浩是个年轻人，而王大川估计和死去的余亮年纪相仿。
“对，他也22岁。但他当然不知道我是谁。事实上，现在的他还不认识我妈妈呢。以前听爷爷讲过，爸爸妈妈是在2020年圣诞节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闪电般结了婚，很快就有了我。”
邱昊心想：是够快的。王雪生日是在2021年11月28日。
“我在医院的这段日子很快乐，当然是因为有爸爸在身边。不过我隐约感受到他对我抱有好感，这令我不安，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妈妈还没有出现在爸爸的生命中。”王雪说着，眼神突然认真起来，“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我可以改变人类的命运，阻止一切的发生。只要杀了那个恶魔，那么就不会再有病毒，爸爸妈妈也不会死去。”
“我告诉爸爸自己无家可归，希望他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爸爸同意了，把我带回了家。在那里，我又一次见到了爷爷。只是爷爷这时要年轻许多。爷爷果然还在研究所工作。我在家中待了一个月，一直想怎么接近这个恶魔。而在这段时间，我一直有听冰冰姐姐的节目。”
“《都市之声》么？”邱昊没来由地自豪起来。
“对，是《都市之声》。我决定联系冰冰姐姐，因为她的声音在治疗我的心灵。”王雪地脸上洋溢出一份温暖，“遇到她后，我把自己来自未来的秘密告诉了她。但关于那个恶魔以及人类毁灭的事，我没有告诉冰冰姐姐，更没有说我的打算。”
“上周，爷爷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帮我谋了那个恶魔助理的位置。昨天，我去到研究所，开始熟悉工作。我刻意留意了爷爷说的危险化学品存放的地方，于是今天一早就偷到了了氰化物，然后在恶魔的咖啡杯里下了毒。”
“咖啡杯里除了氰化物，还加入了什么？比如水？”邱昊再一次想确认细节，毕竟到现场时，杯子里不像有咖啡的痕迹。
“我就在边上柜子里拿了一包速溶咖啡，和氰化物一起调入了咖啡中。”
邱昊不明白为何存有咖啡的杯子会变的如此干净。
一时想不明白，他转换了话题：“王大川和王泽浩，他们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请不要告诉他们。”王雪讲完了故事，神情也变得更为轻松，仿佛一个刚下考场的高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