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谭下区出发,锈迹斑驳的轻轨碾过大桥,穿过浑浊的哥谭河直奔市中心。
在空荡的五号车厢内,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罗马人小弟们占据了一整排的座位。
奥斯瓦尔德拿着纸袋分发完食物,在秦威身旁坐下,将最后一支热狗递了过去。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秦威摇头不语,接过用旧报纸包着的滚烫热狗,吹了吹气送入口中。
“我刚入这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迷茫,但每次只要看见马罗尼先生就会浑身充满干劲……”
在奥斯瓦尔德的描述中,马罗尼优雅而迷人,拄着手杖的模样就像是从《教父》里走出来的迈克·科里昂。
“等我坐上马罗尼先生的位置,我一定也要弄一只这么漂亮的手杖。”
秦威点头。
不知为什么,这些话从当下的奥斯瓦尔德口中说出来竟毫无违和感,就仿佛这个名字的主人天生该闯出一番事业。
轻轨停站,上来的乘客见到这群西装暴徒,如同见到了瘟神般一溜烟躲进了其他车厢。
唯独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坐到了他们对面。
老者头发花白而稀疏,皱巴巴的外套上散发着一股酸臭,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纸袋子。
似乎是有些饿了,他一直盯着秦威手里那支吃了一半的热狗。
“你想吃吗?”
秦威没什么胃口,便把食物递了出去。
老者点着头,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过热狗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你满意了吗?满意就快滚吧!”
冷眼旁观的奥斯瓦尔德忽然开口,他冷笑着从内兜里摸出指虎威胁,将老者吓到车厢角落。
“罗马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基金会,对外必须保持强硬的态度,否则什么人都敢蹬鼻子上脸。”
收起指虎,他向秦威解释道。
“以后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秦威也只得点头应许。
可小插曲还没落幕,车厢里的老者正在狼吞虎咽地咀嚼着热狗,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往他怀里的纸袋抓去。
老者下意识护住袋子,刚抬起头就挨了一耳光。
闹事的三名青年是从其他车厢溜达来的,带着一身发馊的酒臭味。
暴力事件每天都在哥谭角落发生,交谈中的罗马人们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谁都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老者不肯松开纸袋,被三个青年拖拽到地下拳打脚踢。
秦威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他毕竟从一个和谐文明的社会穿越而来,所受的教育令他无法袖手旁观。
可刚站起身,奥斯瓦尔德就摁住了他。
“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
奥斯瓦尔德的眉头拧成一团,眼窝阴影下双眸泛着寒光。
老者的哀嚎声在静谧的车厢内回荡。
深吸一口气,秦威拨开对方的手。
三名青年玩得兴起,根本没有发觉有人逼近,直到同伙被秦威揪着领口摁在了车厢玻璃上,余下二人才忙不迭掏出刀子。
“罗马人?我们应该没有招惹你吧!”
法尔科内的名头在哥谭还是很好用的,青年们目光躲闪,佝偻着背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
对方谨慎的态度使秦威放松了警惕,殊不知被控制的青年已从裤兜里摸出匕首。
一股暗流在车厢内涌动。
轻轨即将进站,车速放缓,青年忽然扬起一肘击中面庞,随后反握匕首猛地刺向踉跄摔倒的秦威。
眼见着刀刃往秦威小腹扎去,斜侧里忽然杀出一道黑影。
一记飞踹一声惨嚎,青年被踹到在地,脱手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奥斯瓦尔德的手中。
“说吧,要在漂亮的小脸蛋上划几道口子,才能让你们学会谦卑!”
话音落下,罗马人齐刷刷从座位上立了起来。
这些家伙身经百战,有的手上还染着人命,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绝非秦威这种毛头小子可以比拟。
青年们想要逃跑,通道却被围观人群堵住。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很快被控制住。
“查理,打开车厢们。”
“遵命头儿!”
名叫查理的小弟将匕首插进了车门缝隙,随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狂奔的气流涌入死气沉沉的车厢中。
车厢连接处已挤满了围观人群,这三个混蛋将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每个人都知道,但没人阻止,甚至连一句发声都没有。
青年们哀嚎着,求饶着,其中一人甚至吓尿了裤子。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罗马人绝不内讧,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家伙在对你出手时就已经死了,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
没等秦威开口,奥斯瓦尔就堵住了他的嘴。
青年们被扔下了车,桥下顿时热闹了起来,重物坠地声,车辆急刹声,但很快就被疾驰的列车抛诸脑后。
车厢内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兜里的纸袋早在争执中被打破,老者嘴角挂着血,趴在地上收拢着满地的蛋糕碎屑。
这应该是他送给妻子的蛋糕,“送你亲爱的珍妮”这几个字随着坍塌的奶油也变得歪七扭八,如同尸体上蜿蜒攀爬的蛆虫。
“你该学会放下那无用的同情心。”
见秦威看得出神,奥斯瓦尔德贴心提示。
列车在城中心停靠,走出月台的秦威立刻被四面八方的摩天大楼团团围困。
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辉,街道上一骑绝尘的豪车,衣冠楚楚的行人高昂着脑袋,迈出的步子扎实且自信,明明仅隔着一条河,秦威却觉得自己跨过了地狱与天堂的壁垒。
“挺起胸膛来我的伙计,咱们可代表着罗马人,可不能被人小瞧了。”替秦威整理了下领口,奥斯瓦尔德神秘地眨了一下眼。
……
哥谭市北港的一间出租屋内,老者推开了虚掩的屋门。
“珍妮我回来了。”
屋内静悄悄的。
“有个坏消息,给你准备的蛋糕被我弄坏了,可也有个好消息,我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家伙。”
轻了轻嗓子,老者的说话的语调也不再沙哑浑浊。
他走进卫生间,从里面飘荡出窸窣响动。
看背影,老者好像在对着镜子撕扯着头发。
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手中。
“他帮了我,给了我半根热狗,还出手教训了三个混混。”
“你说哥谭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真是好笑。”
屋内静悄悄的。
闪闪发光的大头皮鞋踢开了飞扬的粉尘,一脚迈入客厅。
“珍妮,原来你在家啊!可为什么不说话?”
皮鞋走到了沙发边,握住了干尸的手。
苍白的面容正对着空洞的眼眶,似乎想从其中挖掘出什么,沉默对视后,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插入干尸口中,努力将干瘪的嘴唇掰成他想要的模样。
“拜托了亲爱的,笑一个吧!你为何如此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