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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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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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风纹反复叮嘱的那些话过后,扶风一直都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越是让他远离,他便越是能够感受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当他甩开秦一生悄悄来到马嵬山附近时,便看到了叛军围山的画面,就知道出了大事。

他几次试图混上山都以失败告终,这时又来了一队兵马,打着一个高高的“云”字旗,很快便拿下了那些叛贼。

扶风便决定趁乱再次上山,误打误撞来到了山脚处的一片庄园,然后碰巧遇到了紫衣。

紫衣正放走了一只信鸽,读着手中的密信,皱眉不语。

扶风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要上山。”

“好,我来安排。”紫衣笑着回答道。

……

……

扶风在上山时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风纹被叛军包围,比如风纹与柳青青谈笑风生,比如风纹突然出现责怪他,最糟糕的比如风纹身受重伤。

但是来到暗香园后,他看到的却是,风纹奄奄一息地靠在树上,侯谨山再次用那根手指点在了她的眉心,这让他想起了绝壁之下的情景,一样惊心,一样无力。

扶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拔出随身的两把短剑向侯谨山的身后刺去。

侯谨山全部身心都在风纹身上,竟然真的一时毫无防备,待到发觉之时,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挥出左臂阻挡。

明明是尖锐的刀刃砍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却根本无法更进一步。扶风大喊一声,双手夹杂着全部的内力,瞬间便有些脸色苍白,短剑猛然收回,又如铁棍般不停击落,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残影中有鲜血喷出,侯谨山终于受伤了。他有些错愕,怒极反笑,自己多少年没受伤了?还是因为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他手臂上的衣衫已经片片碎裂,露出遍布鲜血的结实的肌肉,并不夸张,但显得格外血性。

扶风像疯了一样,他的攻击没有停止,这时候忘记了技巧,也忘记了功法,只是拼尽全力,强硬,迅速,干净,直接,执着。

侯谨山以一只受伤的手应对着他,也不见如何猛烈,但是却很有效,扶风几乎招招落空,就那么被打飞一次,然后爬起来,杀过来;又被打飞一次,再次爬起来,杀过来。

看着这般拼命的扶风,风纹不觉间滴落了眼泪,她不想死了,停止了自虐,因为她不想让扶风这般死去。

于是她改变了内力运行方式,再次使出初见面时便用的引炁决——吸住他人的内力为己所用,此时侯谨山抽出大半内力在她的体内,刚好可以利用起来。

侯谨山瞬间便觉得自己的内力在飞速流逝,“引炁决?不想死了?”他冷哼了一声便要收回自己的内力。

扶风又爬了起来,又冲了过来,风纹拖住了侯谨山的一半内力,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大好的时机。

先与抱朴子一战,紧接着又在风纹身上浪费了太多内力,又硬接了扶风几招,此刻被这姐弟二人联手攻击,此时正是侯谨山最虚弱的时刻。

扶风这时已经满身鲜血,目光狠厉,再次重复那个已经重复无数次的前刺动作,再次斩向侯谨山的左臂。

风纹则一动不动,看似被侯谨山控制在地,实则紧紧地吸取着他的内力,之前侯谨山为了给她修补经脉,她的四肢百骸之间已经都是他的内力,此时吸收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竟然隐隐有突破之势。

这一次侯谨山没能将扶风一拳或一掌击飞,而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们第一次联手,就这样要成功了,却没有成功,而是功败垂成,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成败在瞬间扭转,风纹头发四散开来,颓然瘫倒在地,那根一直插在头上的白玉簪也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上面产生了很多裂痕,噗地一声她吐出了一口鲜血,正好淋在玉簪之上,白里透红,颜色鲜明。

风纹不顾其他,慌张地扶起倒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扶风,她忽然觉得很害怕,紧紧地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醒醒!说话!”

侯谨山身后,珅叔收回了手掌,“宗主,您没事吧?”刚刚他眼看着这边情况危及,便匆忙击退对面的希夷子,飞奔而至,一掌击中了扶风的后背,同时——也震断了他的心脉。

回想着刚刚的场景,侯谨山摇了摇头,“无事。”他虽然伤得不轻,但都在可恢复的范围之内。

“姐、姐,每次你不带我,都、都会有大事发生。”扶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将头靠在风纹的怀里看着她,“好在,我来得及时。”

“你不能死。”风纹说着这句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活着便好。”扶风勉强笑了笑。

“我不让你死,你便死不了。”风纹的目光更加坚定。

“好,我若活着,日后、日后不准不带我。”扶风说罢便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微笑。

“心脉已断,除非神仙在世,他活不了了。”珅叔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我说过,这是我的世界。侯谨山,由不得你信或不信。”说罢,风纹便闭上了眼睛。

侯谨山不解,但忽然觉得很不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他伸出了手,想要阻止风纹,却发现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闭着眼睛。

天空中却忽然出现了黑色的闪电,确切来说似乎不是闪电,而是闪电状的裂痕。声音很大,像在所有人耳边炸开一样。

侯谨山抬头望去,珅叔、阮青白、柳青青都抬头望去,天空像一个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脆生生地裂开了,红色晚霞被撕裂,露出了一片不见底的漆黑。

所有人都抬头向天空中望去。

长生殿内,御医行针的手抖了一下,皇帝还没有苏醒。

范长白很不解,他身后的一众官员或张大了嘴巴,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

正在率领人马前往暗香园的花豹也忽然停住了脚步,十分不可思议。

换成一身寻常衣服的明念与左氏三兄妹正穿行在帝都接头,听到声音后,明念抬起头,不知为何想到了风纹,他有些失落,觉得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

另一面,山脚处净月坛暂居的小院内,慧远长叹一声,盘膝而坐,摇摇头说道“阿弥陀佛,无量劫,终究逃不过。”

净月坛竹林精舍内,“师父,天空裂开了!”金粟小和尚指着天空高喊道。

“会合上的。”竺法一大师低头摸了摸那颗光滑的头颅,慈悲地说。

世界各处,有的人惊慌,有的人新奇,醉酒的人以为是真的,清醒的人以为是幻觉,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一种很奇妙的情绪中,然后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了。

绝大多数人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也有些人没有抬头,或者低下了头。

总之,他们都不动了,就连那些原本正在滴落地上的水珠都悬停在了半空中,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这一刻,世界就像是一幅画,一幅人们昂首看天的画。

……

……

画中当然有人能动,那便是风纹。

风纹睁开了眼睛,她还抱着怀里的扶风,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额头,随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气息在流动,是生命的味道。

暗香园有很多梅树,只见它们以最快的速度长出了花苞,开出了花朵,然后迅速零落在地,连叶子都枯黄了许多。

风纹那只手却有无限生机,或许是梅花的力量吧,她的手由扶风的额头,到了他的胸口,然后到了他的腰腹……所过之处,伤口在奇迹般地愈合。

除了风纹,画中还有人能动,远远地,一僧一道飘忽不定地走入了暗香园,还有一只猫头鹰飞在他们的头顶。

他们绕过横在地上的尸体,经过捂着红唇的柳青青,扫了一眼昂首不解的侯谨山和珅叔,来到了风纹面前。

“改变世界的根本规则,所有人都会忘记你!”猫头鹰怅深落在地上,伸出翅膀,用一根羽毛指着风纹,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们本来就不该知道我的。”风纹平静地说道。

“那你就应该离开梦境!”胖和尚追远蹲在风纹的身边说道。

“我本想离开的,但若他因我而死,我将永远带着遗憾,你知道的,我离开了这里,便再也回不来,这个世界也会就此湮灭,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风纹说着这话,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却又带着一种疯狂。

“难道你就永远都不离开了吗?你别忘了,外面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成今道人也有些焦急。

“再说吧!就让我永远困在这里吧!也挺好的。”风纹苦笑道。

“你真是疯了!”一僧一道和猫头鹰同时说道。

“我没有疯,人们不是想成仙成佛吗?不是想长生不老吗?以后便可以了,这不是很好?”

“但你这么做,不是为了世人,只是为了救他。”成今说。

“对,他心脉已断,现有规则内我救不了他,所以便改变了规则,这个就叫——仙力吧。”风纹说罢手指微抬,远远地,一棵梅树又重新开出了花朵。

“可你想过没有,你和我们只知道这个世界原本都会发生什么,但你如今改变了世界规则,我们便再也无法提前预知这个世界的走向。”猫头鹰飞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我又不需要靠这个去招摇撞骗,哼,若非你们去跟侯谨山说提防我,会有这些事吗?”风纹冷笑一声,看向僧道二人。

他们有些尴尬,终而成今说:“但如今看,我们这预言也算是没错吧!”

“而且以后连你也不能再预知了,多可怕。”成今早就习惯了知晓一切,忽然要变得“无知”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和恐慌。

“我过去知晓古往今来,不也还是面临如此境地?”风纹反问。

“那是因为你干预太多!蝴蝶效应你不懂吗?”成今批驳道。

风纹却笑了,笑中带着一丝苍凉,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释然,她说了一段很长的话:“未知才会让我们全力以赴,上帝知晓一切,所以只能做世界的旁观者。他能够创作出最惊心动魄的爱恨别离,却终究无法亲身体会到真正的喜怒哀乐。”

“过去是我错了,我总想着不能改变大局,但我走进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局!从我救了扶风的那一刻起,不就是为了改变吗?那我还顾忌什么呢?我又一直在计较着什么呢?”

“过去我总对自己知晓一切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掌控一切,同时又享受着这种仿佛大权在握的感觉。因而不愿意改变太多,总以为做一些偷梁换柱的事情,一切就都还在掌握中……我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些什么,到头来失去的更多。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看似全知全能,却终究只是自以为是。人生的路,本不该有剧本,那会让人畏首畏尾,失去全力以赴的动力。”

“所以我不需要知晓未来,只需要把握当下,做我想做的。”

“我现在很期待,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会发生什么。”

说罢,风纹抱起了扶风,看了一眼还保持在伸手姿势的侯谨山,看了一眼不解的珅叔,然后她走到了柳青青面前,深深地看着,忽然很难过。

这一刻,她再次流下了眼泪,却背对着他们,轻声说道:“哪怕她们都忘了我,至少我救了他,一开始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然后,风纹便轻轻抬起足尖,整个人凌空而起,真正实现了御风而行,她抱着怀中的扶风,像个仙子一般飞向了天空,渐渐消失不见。

后来的后来,很多人都可以做到这样,他们被称为修仙人,却还不是真正的神人。

风纹消失不见后,天上的裂痕消失了,一切都恢复原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一样的是,所有人都忘了她,失去了与她有关的一切记忆。

……

……

风纹消失了,昔来山二位对视一眼,摇摇头也离开了原地,猫头鹰长叹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时间继续,世界由静到动。

侯谨山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抬头望向天空,但他迅速低下了头,然后看见了一个沾染了鲜血的白玉簪,似乎微有裂痕,但是这簪子从何而来呢?

他虽不知,却捡了起来,拿在手中观摩。

“宗主,《坐忘心法》已毁,是否杀了他们?”珅叔弯腰请示。

“斩草除根。”侯谨山的笑意中带着一丝残忍。

“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柳青青愤怒地喊了一声,又重新与对面的阮青白交手。

希夷子已然再无反抗之力,珅叔便前去对阵抱朴子,独留侯谨山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始终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玉簪,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脑海中隐约有无数画面,他就这样皱眉不语。

……

……

明念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默念一句:抬头傻看什么呢?然后问身边的左梅:“撤退路线安全吗?几成把握?”

“大约六成。”左梅回答道。

“等等!”明念突然看到了城门口有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迷茫的人。

他迅速赶过去,“秦一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哦,二少主,我准备了一条撤退路线,呃……我也不知道为何准备,但既然您来了,那便是给您准备的了吧!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儿?”秦一生说道。

“你单线与我联系,还能给谁准备?行啊,居然还有这种后手。”明念笑得很开心,“得手了,赶紧走!”

“得嘞!出发!”秦一生笑着一扬马鞭。

“所以,这是不用我们了?”左净抱着手臂看着那个烟尘滚滚的马车说道。

“呃,应该是的。”左光说。

“这样正好,我们回吧!”左梅毫不犹豫地原路返回。

……

……

“李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您怎么亲自来了?”商行看着眼前带人来搜索的中常侍李为,故作不解地问道。

“有岱海刺客潜入附近,亲自搜查,希望商行首能够配合。”李为有些凝重地说道。

“这是自然,商行也可派出人马协助李公办案。”商行笑着说。

“今日御前救驾,商行首也立了一功,陛下定会奖赏。”李为摆摆手,让暗网手下进去搜查后,自己站在院中与商行继续交流。

“非是为了奖赏,只是本分罢了。”商行客套地说道,撒起谎来那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很快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摇摇头示意无发现。“事情紧急,就不多叨扰了。”中常侍立刻便带人离开了。

暗网的人走后,紫衣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公子放心,这次寿王大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曾经提供过毒药,至于岱海那边,《思无邪》已经得手,就看《坐忘心法》了。”

“无论成败,天都峰恐怕都不复盛况了,可惜了。有一件事不解,中常侍从未见过明念,又是如何知道是岱海动手的?”

“听闻明念曾经在岱海打伤过花豹,至于为何动手,却不清楚。”

“岱海暴露,绝不是一件好事,于我们不利啊!”

“倒也没什么,都是些暗中联系,今日天下人看到的是商行救驾,公子不必忧虑。”

“你觉不觉得这天空有些不一样了?”商行抬头看着天空说道。

“是公子的心情不一样了吧。”紫衣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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