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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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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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大公子,援助天都峰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帝都内某处的茶坊里,风纹笑着问商行。

“放心,届时我可以派人去暗香园,定会保住二位掌门。只是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在商行自己的地盘里,他说起话来倒也是直接。

“你先问,能不能回答,我得看情况。”风纹说道。

“你是如何知道岱海和商行的计划的?商行之内只有我和紫衣知道全貌,岱海内据我了解也只有镇海楼和制定计划的目窥园主知晓,你又是从何得知?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啊?做梦梦到的。”风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明念告诉你的?”商行却只当她开玩笑,继而猜测道。

“师兄是有原则的人,这种事情可不会瞎说。”

“那你到底为何会离开岱海?”

“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忻州的时候,我们就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岱海的手段已经是牺牲最小的方式,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未经他人允许的牺牲就是谋杀。”

“我只是想告诉你,局势瞬息万变,不要妄图掌控一切,否则你的掌控可能会随时反噬你自己。”商行循循善诱道。

“这一点,我信你,但我无法坐视不理。”风纹看着商行,突然粲然一笑,然后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论如何,谢谢你,不泄露我的下落,还愿意帮助我。”

商行愣了愣,然后接过茶,缓缓地品了一口,看着面前少女的眼睛,许久方认真地说:“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真诚地对我笑。”

“哦?那我以前是怎样的?”风纹好奇地问道。

“敷衍中带着一丝嫌弃。”商行说:“你经常让我感到很挫败。”

“呃……”这下风纹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行却不在意地继续说:“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何对我始终隐有敌意?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我了吧?”

“好吧,那我就说实话了哈。”

“嗯。”

“因为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一个四处骗女人的富贵薄情斑点狗。”风纹乖巧又真诚地说出了如此难听的一个形容。

商行桌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盯着面前真诚的少女,几次轻启薄唇,话到嘴边却都又咽了回去,终究长舒一口气:“你说得对。”语气颇有些忿忿不平。

“呃,其实,某种程度上,那些跟在你身边的女人也是心甘情愿地为了你的钱财和美色,你没有强买强卖,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也算是……呃,彼此成全吧,嗯,对。而且,论起生意手段,你虽然不分黑白,但说到底都是自己的本事,嗯……也挺了不起的。”

“呵呵,太勉强就别说了,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反悔的。”商行有些无奈。

“那岱海那边事后你怎么处理?”风纹立刻正色道。

“商行并未违约,最初也只是答应帮助他共同夺取儒道秘籍,得到了生意便成了。至于其他的生意,与岱海何干呢?”商行狡黠地说道。

“这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似乎这一场利益争夺的所有人,都欠了你。”风纹再一次真诚地说道。

商行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突然便笑了,笑得很欣慰,很愉悦,就在风纹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喜欢你,你无须回答我,但我必须亲自对你说出来。”

风纹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在想着如何措辞拒绝。

“若是你接受我,日后我便只有你一人;若是你不接受,那就让我也感受一下得不到的滋味。”商行说着也为风纹倒了一杯茶。

在他炽热目光的注视下,风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然,略显慌乱地说:“那你好好感受吧!我先告辞了。”

看着女子匆忙离去的背影,商行一阵放肆开怀的大笑,似乎……找到些门路了?

……

……

风纹离开茶馆后,一路隐藏行踪返回驿站,估算着驿站守卫的班次,正打算溜进去,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慌乱之中她顺手拔出头上的发簪,向对方的咽喉刺去。手腕却立刻一麻,被人紧紧抓住了,跟踪者武功极高。

“师兄?怎么是你?”待看清来人的面貌,风纹惊讶极了。余光中,却看见秦一生心虚万分地连连告罪离开。

“跟我来。”明念说着走在了前面。

待到无人街巷处,明念方停住脚步说道:“秦一生没有背叛你,我找到你与他有关,但更多是我的手段。”

“我知道,我更希望他跟着你。”风纹并未太过在意。

“你跟在柳青青身边,是又想干预儒道联姻之事了?这次想救谁?皇帝?还是天都峰掌门?”明念开门见山道。

风纹靠在墙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明念高出风纹一个头,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似乎非要有一个答案。

就这么对峙着,僵持着,风纹忽而抬起头,望向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师兄,你会抓我回去吗?”

“抓你回去?!”明念怒极反笑,弯曲食指给了她一个爆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师父会怎么处置我?”风纹揉了揉头,问道。

“珅叔差点儿死于你手,你觉得呢?”明念反问。

“我给不了他答案,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风纹想了想回答道:“所以师兄,你来做什么?我是不会向他低头的,因为我没有错。”

“我没想让你低头认错,只想来劝你,别再掺和了,师父想怎么处理你就算是珅叔怕是也不知道,所以你别再玩了,再玩就是玩命。”明念严肃地看着风纹说道。

“知道了。”风纹看似乖巧地说道。

明念却冷笑一声:“连我都开始敷衍了?我就知道,劝不住你,但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关键时刻别等着我来救你,我这次抽不开身,师父的大业就再次一举了。”

风纹没有说话,今时今日,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相信,你从未想破坏岱海的计划,你只是在以你的方式帮助岱海。所以你时常显得忧心忡忡;我也明白,你这么做只是不想牺牲无辜的人。但……我无法配合你,因为说到底,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怎样的底牌。只是希望有一天牌不够用的时候,记得跟我说,好歹你叫我一声师兄。”明念说罢又揉了揉风纹的头发。

风纹有些感动,忽然双手抱住了明念,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说道:“师兄,谢谢你。”

……

……

告别明念之后,风纹重新溜回了驿站。刚走到里面,便又被人拦住了,是扶风和秦一生。

秦一生面露歉意,说道:“姑娘,我真没有故意透漏行踪,只是不小心遇到了二少主。”

“行了行了,我知道。”风纹说道。

“您别就知道了就完了啊?这态度让我很慌啊!”秦一生不依不饶道。

“你的本事瞒不过师兄,我懂;你不想泄露,我也懂;我不会因此小气地猜忌,甚至还是要认真地跟你说,若是有一天师兄想要你,随时跟他走,懂?”风纹抱着双臂,有些不耐地说道。

“您是想让我帮您跟着二少主?”秦一生却突然像是懂了什么一样。

风纹愣了愣,轻咳一声,点点头又说道:“嗯。”那就让他这么误解吧,无妨。

回头看着扶风欲言又止的神情,风纹颇有些无奈:“你又有什么话说?”

“你又有事情瞒我,我要跟你一起。”扶风认真道。

“我也跟姑娘一起。”秦一生也说道。

“大婚当日,你们为我准备好出城的退路,就够了,剩下的,别添乱。”风纹说罢就走入了内院,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

……

帝后大婚礼仪繁复,一应事宜都在紧张筹备中,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三,正逢帝都小年,黄历上说,宜嫁娶,宜兴兵。

卯时初,柳青青便要从驿站出发,与皇帝一同前往马嵬山,开启大典事宜。

房间中,柳青青着装已毕,为之盘头的嬷嬷也领了赏赐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柳青青摆了摆手,一众侍从都悄声离开,只留下风纹。

“我真的要嫁人了吗?好不真实。”人都走了,柳青青略显慌乱地看着风纹。

“跟我相比,你很勇敢。”风纹真心感叹道,忽然说:“这玉镯不合礼仪,还是摘下来吧!跟你这一身确实也是不搭,刚刚嬷嬷竟然没发现。”

“确实,不过今日之后,我还会一直带着的。”柳青青笑道。

风纹拿起桌上的篦子,对着镜子为她轻轻梳理着鬓角的碎发,说道:“新娘果然是最美的,不如,我再为你添一朵花钿吧!只是恐怕有些不合礼仪。”

“还有人敢给我擦掉不成?这就画!”柳青青有些倔强地说道。

“是,娘娘。”风纹故意这般说道,柳青青状若反驳,却无奈叹息。于是风纹拿起了朱砂笔,打量着柳青青的额心。

柳青青很美,浓妆艳抹的她配上这一身雍容华贵的凤冠霞帔比往日间多了一份贵气,但却掩不住那抹扑面而来的少女清新感。

“今日不如,就为你画一朵牡丹吧!最是雍容华贵。”风纹笑着说。

“都行,随你。”柳青青闭上了眼睛,仰起了头。

朱砂笔触碰到额心时,痒痒的,柔柔的,香香的。吉时快到了,阳光渐渐穿过朱户,洒在了柳青青的脸上,镀上了一抹金色的光晕,仿若神明。

外面有人在敲门催促了,风纹放下了手中的笔,柳青青睁开了眼睛,二人相视一笑:“青青,愿你不负真心,不负此行。”

柳青青点了点头,风纹为她蒙上了红盖头,在红盖头落下的那一刻,柳青青突然落了一滴泪,或许是喜悦,或许是期待,还带着淡淡的伤感和迷惘。

“及时到,请娘娘登车!”外面传来侍礼官的声音。

房门即将打开的那一刹那,风纹却说:“我始终在你身边,你千万记得,今日莫饮酒。”

柳青青点了点头,风纹消失在暗处。自有嬷嬷走进来,扶起柳青青的手,优雅大气地走向了门外。

“起轿!”伴随着一阵长长的呼喊,礼乐、车马之声响起,庄严肃穆。风纹换了一身简单的红色宫女衣服,驾轻就熟地消失在了人海间。

……

……

今日帝后大婚涉及到儒道联姻,因此不禁众多朝廷要员来到马嵬山,更有许多有名有势的江湖中人到来,比如净月坛、商行、释道斋等等,一切都在有序不紊地进行着。

“出发!”商行拿着观礼之帖,带着紫衣一同前往了马嵬山。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马嵬山上,中常侍问身边的花豹:“风纹到了吗?”

“在路上,很快就到。黑猫跟在陛下身边,今日不与我们一起。”花豹低声回答道。

郡主府内,任莺歌穿着一袭华丽的襦裙,端着一壶酒,对着空气说:“放心,我一定能做到,柳青青敢辱我,就要付出代价。”

马嵬山暗香园处,有一个中年宫女正在做着最后的洒扫,不辞辛苦,极其认真。

山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看似有条不紊,但暗香园附近多了一个巡逻卫队,对人只说是用来保护天都峰客人,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因为所有人的关注都在马嵬山山脚下。

山脚下一应大臣都在静候帝驾。这种场合,礼部尚书张东古,其子礼部侍郎张功柳居重要位置,安排着一切事宜;各部尚书依次静立,严肃中也没忘带上一抹喜气的笑容,只有兵部侍郎姚简叔在人后皱眉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居于中间的,则是宗正府府尹王履,人已经七八十岁了,无论是资历还是辈分都最适合管理皇室宗族事宜,今日皇帝大婚后,他便打算退了,因此整个人显得精神矍铄,喜气洋洋。

而在山脚另一侧,则站立着各方江湖势力代表,为保证大婚安全,各门派最多也只允许来两人。对此,他们也颇为理解,甚至根本就不愿意来,哪个门派在地方不是趾高气扬,谁愿意来到朝廷跪拜他人呢?是以各门派来的顶多是一些嫡系年轻弟子,或者是旁系师叔。

唯有天都峰来人最多,正掌门抱朴子和副掌门希夷子都亲自到场,还有几位年轻弟子,毕竟涉及到两派联姻,不得不慎重对待。商行也是商行携紫衣亲自来观礼,难得的是,一向不参与琐事的净月坛,住持慧远竟然亲自到来。但想到儒道释三家并立的场面怕是会就此打破,原本就式微的净月坛如今有些表示,众人皆表示理解。

十里红妆,万骑护送,帝后銮驾依次进入到众人的视野中。今日护送队伍的,是范长白亲自率领的皇家亲卫军,以一敌十,最是精悍。此刻,范长白正在一丝不苟地巡逻周边,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

长生殿位于马嵬山山顶,登上山顶需要千级石阶。所幸哪怕是文官,也胜于寻常乡野武夫,世界尚武之风可见一斑。

万众瞩目之下,皇帝王崮踏步走下龙辇,却没有按照礼官的指示进行,而是来到了柳青青的轿辇之前,微笑地对着里面伸出了手。柳青青莲步轻移,缓缓走下来,微微一笑,轻轻将手搭了上去,二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

果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一应众人心中不仅都这样想道。人群中,唯有一人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目光阴毒地看着那两人,任莺歌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尤其想到两日前的屈辱,更是让她怨恨万分。

皇帝拉着未来皇后的手,就这样抬起脚步即将迈上第一层石阶,天都峰掌门欣慰地笑着捋着胡须点了点头,这一刻不知牵系着多少人的心绪,也不知影响着多少人的命运。

今日大典注定不平,就在皇帝即将踏上石阶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有人轻呼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请帝后留步,贫僧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说话之人,竟然是净月坛首座慧远。

礼部侍郎张功柳立刻站了出来,父亲年迈,这场大典由他一手操持准备了大半年,最不愿意看到有任何流程之外的事情发生。“慧远大师,若有嘱托,不如等大典之礼后再讲不迟,吉时不可误,请大师稍待。”

“礼部已经数次押下了贫僧的奏请,贫僧不得不在此进言。”慧远大师合十说道。

“大师请讲。”皇帝王崮微微抬手,张功柳立刻退下。他早就知道慧远的打算了,但此时此刻当着天下众人之面,若公然驳了净月坛首座的面子,也实在是不好看。

“陛下今日若登山大婚,必招致天下大变,若陛下肯此时返回皇宫举办大婚之典,方可一应太平无事,此乃师祖竺法一所言,绝非贫僧危言耸听,还请陛下三思而行。”慧远的声音不卑不亢,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山脚下迎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在陛下尚未表态之前,没有人会率先不明智地站出来。但每个人心中却都百转千回,若说今日会有变故,能来到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寿王的野心早已传遍了朝野上下,在此时造反也绝非怪事。

只是慧远亲自站出来,加之净月坛救死扶伤的声名在外,倒的确让人心生敬佩,一方面源于净月坛在红尘之外看透世事,另一方面则是净月坛不愿百姓陷入战乱之心。但是归根结底,皇权意味着威严,岂会在这时临阵而退?

王崮本以为挡下那些奏请后,净月坛明确态度就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这只是对待朝中官员的手段,对付不通世务的净月坛和尚,的确是算错了一招。

是以思忖片刻后,王崮说道:“大师所言朕已知晓,但朕既是天子,一举一动皆为万民表率,若朝令夕改,恐令百姓无所适从。大师好意已领,但朕意已决。”

“阿弥陀佛,罢了,诸行无常,一切自有因果。”慧远摇摇头说道,倒是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这般放弃劝说,反而让人惊讶。

“既如此,还请大师上山观礼。”王崮说罢,拉起柳青青的手继续向前。柳青青看了慧远一眼,若有所思。

就这样,队伍终于开启了浩浩荡荡的登山之旅。皇帝携柳青青走在前,其后则是文武百官与各派观礼人员并列,一同向长生殿走去。

长生殿是当年明帝也就是王崮之父修建的行宫,也是他与云贵妃定情之地,也是王崮与先帝王嵩双胞兄弟出生之地。明帝在世时,后宫佳丽三千,云贵妃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一时风头无两,某年七月七日夜半之时,二人曾在长生殿许下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三生约定,令天下父母不重生男重生女。

云贵妃本名云容儿,明帝极爱她,后不知为何废掉了元配皇后,本要立云容儿为后,但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云容儿还有一位长兄,名为云忠,亦被封为了威震一方的柱国大将军。奈何柱国大将军却联合当时的宦官起兵造反,天下陷于动荡之中,朝中大臣联合起来上书明帝赐死云贵妃。

但最终结局却是云忠在叛乱中身首异处,皇帝殡天,云贵妃遁入道门,世人皆尊称为一声“太真娘娘”。对此,世间有两种传言,一种是皇帝因偏宠一人而至祸国殃民深感愧疚,但又不忍割舍与贵妃的三生约定,悲愤郁郁而亡;另一种则是,云贵妃杀死皇帝,为长兄报仇。

明帝驾崩之后,便由云贵妃之子王嵩即位,也就是王崮的孪生哥哥,而原本的前太子则是废后之子寿王王崖,因先皇后被废而失了太子之位。原本相安无事,偏偏五年前,先帝王嵩因急病驾崩,作为隐卫的王崮本无继承权,几经周折之下才登基为帝。

寿王再也无法隐忍,加之明帝之死本就议论纷纷,所以几年来多次发动了小规模的政变,此次大婚,皇帝离开守备森严的皇宫,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机会,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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