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个东西怎么了,他干嘛要骂我?”
李丹一脸委屈、迷茫的样子。
爱蜜莉望着楼下离开的胡华,回过身来,厨房的地方躺着一具新鲜的女尸,还没有死透,脸上还有光泽,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
“没事别吃犯罪现场的东西,那是证物。”
李丹嘴里吧唧吧唧吃干抹净,才腾出嘴继续说,“我这是响应国家碳排放的呼声,节能减排。”
辛洁衣如坠云里雾中,不知道这两者关系在哪。
“都冷了,吃了会拉肚子。”
“刚好是我喜欢的皖南口味,情不自禁啊,”李丹打开冰箱,又拿了一瓶王老吉,一口干了,“我老公喜欢江浙口味,老是在粑里放腊肉和葱,可我更喜欢竹笋和雪菜,每回都要迁就他,我都要疯了。”
“你干嘛不提一下?”
“一个好老婆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自己老公的,”李丹接着又说,“他问过我几次,我都说,喜欢。”
“那你就是活该啊。”
李丹不理冷嘲热讽,又喝了一口,“这名死者以前是不是干过饭店或者开过店,每个蒿子粑都做得大小差不多,份量也是,用料考究,主料是糯米面、艾蒿汁,这点皖南和江淮、江浙、湖南那边做蒿子粑粑主料用的都不一样,江淮用的是米面,江浙、湖南则用的是糯米粉,我一吃就知道,一点不掺假,味道不咸不淡,油也适中,闻起来虽然没有了香气,但壳烤得外焦里嫩,还不粘牙,手艺起码十年起。”
“好了好了,别美食评论了,”爱蜜莉后悔喊她过来,“你也不问问她是不是吃粑死的。”
“不用。”
“这么淡定?”
“吃之前,我问过法医。”
吃东西之前问法医,她也算是头一个。
“李队,报警的来了。”一名刑警将报警的邻居带了过来。
“你就是邻居,”李丹摆起谱来了,都说邻居十年二十年不认识都正常,除非隔壁老王,“你是如何这么快发现尸体?”
邻居说,“我是来还盘子的。”
“你住哪?”
“802,在楼上。”
“她住203,你住802,差了六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一个地方跳广场舞。”
“哪里?”
“小区篮球场。”
“你们霸占了篮球场?”
“不是霸占,没人玩篮球,不就是我们的。”
李丹在这位六十多岁的大妈身上看到的是老奸巨猾和自私自利。
“王翠芬舞跳得怎么样?”
死者叫王翠芬,特别朴实无华的名字。
“一般般,没我好,”叫朱庆琳的大妈自豪地说,“方圆五里十来个小区,舍我其谁。”
爱蜜莉一脸难以置信,这位大妈怕是把舞技当成了倚天剑屠龙刀,再跳下去,只怕她还要制霸铃兰、称霸银河系。
“废话少说,王翠芬有没有仇人?”
朱庆琳思来想去,犹豫半天才说,“谈不上仇人,这跳广场舞总会遇到几个不尊重老年人的,磕磕绊绊难免,就拿我说,纵横广场舞七八年,和邻里街坊斗过,和协警警察斗过,和小孩家长斗过,什么人都见识过,但为了这种事杀人,肯定是没有的,大不了把地盘让出来,来年再抢,今年他们做初一,来年我们就做十五,井水不犯河水。”
辛洁衣一脸无语,大妈以前是古惑女吗?
现在的大妈都豪横。
难怪别人说,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她老伴去世了?”
“十年前就走了。”
“没有再找?”
“这个嘛,”见朱庆琳吞吞吐吐的样子,爱蜜莉给她腾了个座位,还给泡茶,“听说她和三栋的吴老头关系不一般。”
“也是广场舞认识的?”
“你怎么知道?”
“你们认识人也没几个渠道,”爱蜜莉继续说,“两个人没成?”
“她倒是想土鸡变凤凰,可人家家里人不是吃素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死活不让他们交往,”朱庆琳也开始得意起来,手舞足蹈,“人家是正经985毕业,大学教授,儿女不是清华就是北大,虽然老婆早逝,还是有大把人追,家里贼有钱,BJ二环内三套房,上海淮海路花园洋房一套,面积贼大,一千来平。她有啥?小学文化,干了一辈子早点摊,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败家子,现在就剩这套房没被他抢走,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七年来,至今杳无音讯。警察同志,我看八成是她那个倒霉儿子干的。”
爱蜜莉摸额头,难怪朝阳群众眼睛毒,原来不是个例。
这群大妈厉害,战时可以搜集情报,和平时期,抓毒品贩子、吴签们,绰绰有余。
“对了,阿姨你来还什么盘子?”
“昨晚,她做了蒿子粑,给我送了一盘,早上七点我来还盘子,发现门没锁,我奇怪就进去看看,发现她已经死了。”
“她每年这时候都做蒿子粑?”
“对,一个人吃不掉那么多,又喜欢做。”
“昨天她是几点送给你的?”
“七点一刻,我都是八点准时睡觉。”
“你知道吴老头住三栋多少号吗?”
“503,他叫吴老九,年轻时候长得则帅,像郑少秋。”
郑少秋是大妈们的偶像。
三人一脸迷茫,并不认识郑少秋,还以为是郑伊健的原名。
姓郑的帅哥并不多。
“阿姨,您和这位同志去录一下口供,一会儿他会把您送回来。”
“不用回来,我可不敢再住下去,女儿跟我说,过几天叫我去她那里住,”朱庆琳停下脚步,又想了想,犹豫不决,“我打算说一件事,但我不记得了。算了,好像也不重要。对不起啊,年纪大了,老糊涂。”
辛洁衣眼前一亮,这大妈真是多重性格,和警察在命案现场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丝毫害怕,这时候倒害怕?
爱蜜莉看着正捂着肚子的李丹,“李队,你怎么看?”
“粑粑做得不错,只是....。”
她还没说完,便直奔厕所,旋即听到一阵关门声。
一刻钟后,李丹颠簸着步伐走了出来,似乎脚都麻了。
“果然,这玩意不能吃冷的。”
“活该!”
刚说完,李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鲜奶,也不看日期,直接对瓶吃起。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彻五脏六腑。
“舒坦!”
“尸检结果呢?”爱蜜莉询问法医助手。
“给!”
爱蜜莉大致上看了一下,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夜凌晨一点半到三点之间,死因是后脑勺撞击地面导致的脑溢血,撞击位置有三处,所以肯定不是意外,应该是凶手按住死者的大脑所致,其次,死者似乎只是喜欢做蒿子粑,胃里只有一点点稀粥和榨菜,也或者她年龄大,患某种不能吃蒿子粑的疾病,老年人晚上都进食少,不奇怪。
“监控查得怎么样?”
辛洁衣垂头丧气道,“物业公司为了省钱,压根就没开过监控,就是个装饰。那么晚,是人都睡了,上哪找目击证人去。”
“难说!去附近问问卖早点的,他们起得早。”
“好吧。”
“凶手说不定也知道这点,”爱蜜莉继续思考,抿了一口茶,“对了,不是还发现了一个脚印,查到线索没有?”
“房间并没有翻找的痕迹,但死者前两天取钱的袋子空了,袋子上还有金额,足足四十块钱,经过搜查,房间里都没有,而死者这两天都没有出门,怀疑是被凶手拿走,或许这就是作案动机。”
爱蜜莉说,“凶手熟知老太太藏钱的位置。”
“肯定是她儿子,我查过了,他在外面欠了一堆外债,少说也有八千万。”
“这就顺理成章了,他缺钱,就偷偷溜回来,找老母亲要,和死者发生争执。”爱蜜莉心想。
辛洁衣说,“可是,死者房屋隔音效果一般,楼上楼下都说昨夜什么都没听见。”
“都睡着了,能听见啥。”
“死者为何会死在厨房?”
“这你都没看懂,大半夜回来,肯定饿了,死者给他热饭呗,没看见蒸格上还有三个蒿子粑。”
“那凶手够勤快的,吃完还洗了碗和筷子,半个指纹都没发现。”
然后,李丹喊她们二人,一起去找吴老九。
吴老九两个儿子都在BJ,只有最小的女儿吴幺妹留下照顾老人,一家四口就住在老人楼上。至于为何不住一块,听说是老人喜欢安静,脾气倔,不服老,女儿没办法,就买下了楼上的房子。
有钱的老头和没钱的老头就是不一样,放在没钱的老人身上,别说照顾老人,没把老头啃得骨头都没光泽就不错了。所以,虽然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有钱和没钱还是不一样的。富人抢着养,穷人自求多福。
人性便是如此。
3栋7单元503,打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个身着便衣的人。爱蜜莉亮出证件,走了进去。屋里有一男一女一个高中生和一个初中生,正做作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