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地,烟熏火燎。
刘丽珍使锅铲翻炒着狍子肉,韩凤娇则用盆伴着凉菜。
她俩对屋里漠不关心,因为对俩老爷们之间的攀比早已习惯。
从打跟他们结婚后,一直都这样,基本每天都得伴两句嘴,谁也不服谁。
然而奇怪的是,两人从没因拌嘴闹别扭红过脸,反而越拌嘴感情越深。
刘丽珍撇头说:“虎子,去你老舅家瞅眼,他要搁家就喊过来吃饭。”
“诶。”
王虎应声,便放下柴火奔了出去。
这不是要到年底了么,刘大明媳妇吴秋霞就回娘家了。
在农村嫁出去的闺女,一般都会在过年前两个月回趟娘家。
所以家里就剩刘大明和刘天恩了。
这刘大明也会做饭,就是做饭太难吃。
刘天恩小前儿,有两回吃他做的饭,连拉带吐一天一宿……
从那以后,刘天恩就长记性了,只要吴秋霞不搁家,他就来老徐家蹭饭。
刘大明也不乐意做饭,正好他姐家伙食好,顺带着把他父子那份也就带出来了。
所以,刘丽珍知道吴秋霞回娘家后,就知道俩人必然得过来吃饭。
可眼瞅着都快六点了,还没见着两人影子,不免有些着急了。
只片刻工夫,王虎就和刘大明走进了屋,而刘天恩则是稍稍落后。
刘天恩掩面的动作被屋里人注意到,瞅见他脸上挂着泪痕,双眼通红。
便问刘大明这是咋回事,而刘大明指着刘天恩当场暴怒起来,磨牙切齿的红脸说了一通。
原因是前两天期中考试,原本刘天恩数学就考两分,可他自个往前写个六,把两分整成了六十二!
当时刘大明还狠狠夸了他两句,可今个他送吴秋霞回娘家,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刘天恩的班主任。
通过唠嗑才知道,刘天恩搁班里考个倒数第二,还回家跟他撒谎撂屁,这要是不削他一顿能行么。
听着刘大明满腔怒火的声音,在外屋地烧菜的刘丽珍和韩凤娇都没进来,而屋里其他人都没吭声。
当孩子犯错爹妈教育时,一般旁人都不会插嘴。
但徐春林不是旁人,他点头道:“那确实该揍!别管学习咋样,人不能往歪了长。”
刘大明叉腰怒道:“可不咋地,这给我气的肝都疼!”
徐春林挥手说:“天恩呐,去外屋地洗把脸,这事算过去了,你爸不能再找你了。”
“诶。”
站在墙根下低头没眼的刘天恩应一声就去了外屋地。
待他走后,徐春林阴着脸,盯着刘大明呵斥两句。
“我告诉你多少回?别特么搁饭前教育孩子,把气吃到肚子里容易坐病!”
刘大明闻言一愣,转而讪笑:“姐夫,我那不是被气懵了么。”
“别下手没轻没重,要打出个好歹,你都没地后悔去。”
“嗯呢。”
这时坐在凳子上的王二利,问道:“天恩搁班里靠第几啊?”
“倒数第二。”
“那倒数第一……”
王虎咧嘴乐道:“倒第一还能是谁啊?你二儿子王彪呗!”
当即,王二利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作势就要起身往家走,却被徐春林一把拦住。
“诶呀,快拉倒吧,孩子考啥样都是天赋。就像我闺女,期中考试数学一百、语文九十五,差五分得双百,我不也没说啥么。”
王二利听着他的话,憋得是满肚子气。
“你且喽!”
徐龙、刘大明紧忙起身拦着他。
“二叔,我爸都说别饭前教育孩子容易坐病…”
“可不咋地,二哥,听我的,晚上回去再说吧。”
经过众人相劝,王二利也消停了下来,可他瞅着徐春林在旁边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越想越生气。
几曾何时被徐老蔫这么压过啊?
这时,韩凤娇端着饭盆走进屋,徐宁等人就放桌、捡碗、端菜,准备吃饭了。
今日菜系是萝卜炖狍子肉、葱炒狍子肉、粉条伴白菜心、烧红肘子。
虽说没昨天菜硬,但抵不住量大啊。
王彪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劲,瞅着刘天恩红眼耷拉,他也没往别处想。
而屋里人相当有默契,根本没提改分的事。
所以这顿饭他吃的很开心,待他下桌想要找刘天恩一探究竟时。
韩凤娇就让他回家烧炕去了,断了两人串供的念头。
王二利见状眯眼就要跟上去,却被韩凤娇拦住,并告诫他沉住气,切勿打草惊蛇。
喝酒时,刘大明提到一件事。
他说上午送吴秋霞回娘家,搁屯里卖店买东西时,碰见了太平屯的杨东。
杨东和常西风在卖店拐角偷摸说,他给许炮上山遛狗的时候,在蟒头山遇见个黑瞎子仓,想让常西风有空去打了,到时候熊胆熊肉有他一股。
徐春林抬头瞅眼刘丽珍没吭声,但心里埋怨着刘大明没眼力劲儿,这事应该私下说啊!
如果常西风没去杀仓,那他们老哥几个就带枪去将黑瞎子仓掏了,到时候不又能密下点零花钱么。
不过旁边的徐宁却记在心里了。
他记着杨东是许炮表姐的孙子,杨东得管许炮叫声爷。
徐宁前世没听常西风说起过,到底是谁帮他搭嘎的青狼。
如今看来大致就是杨东了!
他为己私利就帮常西风从许炮老伴那骗走青狼几条狗,或可说是挺狗比的。
真是人找人、虾找虾、蛤蟆找蛤蟆,啥样人就凑啥样堆儿。
杨东和常家兄弟属于一道号的。
既然,徐宁听说蟒头山有黑瞎子仓了,那他必然不会放过。
待撤桌以后,王虎准备起身走时,徐宁搂着他肩膀,走到院门口。
“二哥,嘎哈去啊?”
“你去告诉我大哥,明天早点起,咱上山去。”
“还上山?咱不说歇一天么。”
“明天不打牲口,咱去下套子、夹子。”
王虎闻声点头:“行啊!那我得快点去,要不然待会看不着热闹了。”
徐宁转身回屋,他凑到刘丽珍跟前,说他明天要上山。
却被徐春林听着了,横眼怒斥道:“还上山嘎哈?净嘚瑟!谁连着上三天山呐?”
他也是关心,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那咋地?我儿子现在不去耍钱了,你瞅着也来气啊?”
刘丽珍转身把徐春林怼的哑口无言。
眼瞅气氛凝重,徐宁咧嘴解释说:“明天不打牲口,我去下点套子、夹子,兴许能整回来点跳猫子山鸡。”
听到这,徐春林就放心了,只嘟囔道:“就搁山底下溜达,别往山上走了。”
“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