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衡之术是手段，不是目的。
最终是要清洗内廷，拿到兵权、财权和人事任免权。
不然只能像嘉靖一样，与臣子玩内斗，玩政斗，到头来，王朝的历史格局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反而不可避免的衰落。
朱厚照自然清楚这些。
费宏之死，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可以加快内阁改制的进程。
内阁出现变动，那么就可以借势往里面塞上自己的人，从而掌握内阁的主动权。
有些时候，死人比活人要可靠，用的好了会有奇效。
人一死，说过什么，做了什么，那全凭别人编别人说了，只要锁的住消息，那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纸里包不住火，可等火烧完了纸，事情已经办完了，无所谓是非了。
况且，费宏乃是清流，他虽然死于自杀，但归根结底也是于李东阳有关，如此一来，就能把李东阳彻底的绑定，也不用害怕他掌权之后改弦更张了，毕竟，这个污点一旦爆发，是会要命的。
第二天的黎明尚未迎来太阳，刘健便早早的起床。
一夜未睡的他一双眼睛都染上了黑眼圈，在书房中焦急的踱步。
昨天，李东阳带着厂卫的人赶在他之前把费宏拿进了昭狱，连夜审讯。
谁也不知道费宏能说出些什么，会说出些什么来，毕竟昭狱之中的刑罚没有几个人能够扛住。
最害怕的是，若是朝廷有司审理，自是要讲规章制度与证据，可厂卫从来不会如此，自洪武朝开始就是疑罪从有。
进了厂卫之后，哪怕他是一个哑巴，也能说出滔天的罪证。谁知道李东阳借着这个机会，做出什么样的供词。
他已经把家中的下人全都撒了出去，通过各种手段打探消息。
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最是难熬。
“老爷，出事了！”
一道焦急的呼喊声从外面传了进来，管家刘五面容紧张的冲进了书房。
刘健心中一震，面容慌张，在短暂的定神之后，连忙询问：“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现在局势如何了？！”
“老爷，现在市井上都传，李东阳连夜审讯，已经掌握了费宏的所有供词，说费宏叩阙逼宫一事不仅仅只是费宏一人所为，在费宏背后，仍有不少推手。
而且，李东阳手中已经获得了一份详细的名单，足有百人之多，他准备奏报陛下，按图索骥，捉拿要犯！”刘五的脸上尽是慌张，由于太过惊惧，以至于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刘健闻听此言，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就连身体也不可避免的抖动。
足有百人之多。
整个朝堂之上才有多少官员？
他李东阳竟然真的敢掀起一场大案，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用想，这百人肯定都是反对新政的人。
刘健很清楚，即便没有可靠的证据判处罪责，哪怕是把这些人抓进牢房中关上一阵，那他李东阳就可以趁机腾出手来，推行内阁改制。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此时谣言四起，朝堂之上势必人心惶惶，到时候，又有几人能坚定的抵制内阁改制？
毕竟，抵制内阁改制的人，也只是翰林和那些与刘健交好的人。
虽然李东阳这种做法会惹来朝廷动荡，但事已至此，李东阳为了寻求新政，谁知他会不会铤而走险。
毕竟，他都把厂卫拉出来了，谁知他后面会如何。
“他李东阳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刘健咬牙切齿，心中尽是怨恨。
他本想利用费宏带着翰林学士叩阙逼宫之事让皇帝对新政产生厌恶，谁知李东阳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不仅带领那些浊官相抗，甚至还引出厂卫。
刘健很清楚，若是再抵抗下去，恐怕这李东阳是真的敢掀起一场大案来，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就在刘健焦虑万分之际，谢迁急匆匆的赶来：
“元辅，听说了吗？现在市井上都在传，李东阳经过一夜审讯，已经掌握了费宏背后指使之人，准备按图索骥，捉拿要犯了！”
刘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随后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谢迁见刘健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焦急，不停的怒骂：“这肯定是李东阳趁机胡作非为，我对费宏颇为了解，此人不是那等软骨头，而且叩阙逼宫之事，也没有那么多人涉及，无非就是一些翰林学士之类，如何能有百人？这肯定是李东阳寻机报复！”
“就算是寻机报复，你我又能如何？那昭狱你又不是不清楚，进了那里，岂能由你我说了算？
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李东阳的用心，而是如何该保住那供词上的人，不能把事情闹的越来越大。谁也不知道，那供词上有无你我，若是真的有，陛下是否又会被李东阳煽动，从而捉拿你我！”
刘健定了定神，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待到震恐的情绪平复一些之后，说道：
“事已至此，只能同意李东阳的改制内阁之事了，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大案就要起来了，到了那时，整个朝堂就要遭殃！”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如今李东阳手中还握着费宏的供词，就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咱们同意内阁改制，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若还是固守己见，按图索骥，那该如何？！”谢迁仍是忧虑。
刘健紧皱着眉头：“李东阳的主要目的是推行内阁改制，而借机掀起大案乃是手段，咱们同意内阁改制，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何必再次掀起大案？
除此之外，咱们还应该做两手准备！”
“元辅何意？！”
“说到底，厂卫仍是陛下的人，如果能在陛下层面上给予李东阳压力，让费宏之案尽快结案，同时将厂卫收走，那李东阳的那些供词也就没了作用。
当务之急，应寻求陛下的庇护。若是陛下有意，加之咱们同意内阁改制之事，那这事就能缓和下来。
如若不然，大狱一起，新政终究还是会推开，你我免不了要被牢狱拖累。
事不宜迟，现在整理一番，速速与我进宫求见陛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