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厚照这话落下时,众人纷纷为之一惊。
尤其是刘健与谢迁,两人更是一脸震惊的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这话,直接给费宏这件事定了性——
此人乃是祸乱朝纲,逼压皇帝。
虽说这事在整个明朝历史上屡见不鲜,但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刘健的原有计划。
按照他的计划,费宏之所以叩阙逼宫,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李东阳要建立新政。
新政就是根本问题。
到时候,要借着费宏逼宫之事,渲染新政的弊端,从而让皇帝对新政产生厌恶。
可朱厚照这话,很明显与新政没有什么关系,直接把新政给扔了,单独说明费宏的问题。
这可不行。
这要是把新政给扔了,那之前的谋划可就落空了。
刘健心中焦急,连忙开口解释:“陛下,臣以为费宏虽然做事有些唐突,但根本原因是在于新政,臣以为,若是解决费宏之事,应该从新政上着手,毕竟,若是没有新政的话,那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话音刚落,一旁的李东阳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陛下,臣不敢认同元辅的说法!”
朱厚照看向李东阳,道:“说说你的看法!”
随着朱厚照这话,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李东阳的身上。
刘健眼放冷光,咬牙切齿的看着李东阳。
李东阳也注意到了刘健的反应,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
“陛下,臣以为,无论是否与新政有关,费宏都不应该叩阙逼宫。为人臣子,当为臣子之事。陛下乃是君父,常言:天地君亲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费宏因新政之事不满,从而心生怨恨,带领翰林叩阙逼宫,那以后要是因为其他某些事情不如他之所愿,是不是也要叩阙逼宫?是不是因为其他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也要逼迫陛下?
况且,新政之事乃是臣之主张,与陛下又无多少关系,他费宏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上疏弹劾臣,又何必将矛头对准陛下?
可他为何偏偏要将矛头对准陛下?莫非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臣,而是陛下?他此举,是冲着陛下来的?这岂不是逆乱做上欺君之事?莫不是看我陛下年幼,软弱可欺否?”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刘健脸色瞬间阴沉,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东阳竟把这件事上升到了欺君之罪上。
如果这个罪名真的落实下来,费宏可就完了。
费宏一完,那这新政,谁又能挡的住?
绝不能让李东阳得逞。
“真是胡言乱语,巧言令色!”刘健大喝一声,指着李东阳破口大骂:
“李贼,若非是你要更改祖制,岂能惹出如此事端?归根结底,这都是新政惹的祸!”
李东阳并未被刘健这话吓到,他冷哼道:“元辅这话的意思是,费宏是坚守祖制,祖制不可违,是由于在下违背了祖制,从而使得费宏叩阙逼宫?!”
“没错,祖制不可违,这一切都是新政惹的祸!”刘健大声道。
李东阳反驳:“那好,既然是祖制,那在下想问一句元辅,敢问我大明朝,可有叩阙逼宫的祖制?若是有,请问这祖制在什么地方,记录在哪里?!”
此言一出,刘健陷入沉默之中,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李东阳这话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管如何,叩阙这事都不是什么祖制。
刘健若是要用祖制来反驳李东阳,那李东阳就可以用叩阙不是祖制来反驳他。
“抛开新政不谈,费宏逼宫此事断不可出现。朝廷自有法度,若是朝臣不满,尽可上疏言说,走朝廷的规章制度,他费宏却偏要另辟蹊径,做那贪赃枉法之事,此刻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敢问元辅,一个贪赃枉法之人,凭什么说他是为国为民之人?!”李东阳不给刘健喘息的机会,继续逼迫。
在李东阳来看,你刘健不是要谈朝廷规矩,祖宗法度吗?那我就和你谈朝廷规矩,祖宗法度。
沉默已久的杨廷和也不甘示弱,一并向刘健开火:“陛下,臣以为李阁老此言甚是,我大明朝从来没有叩阙的规矩,自太祖高皇帝之后,朝廷各项法度已经完善,若是朝臣心有意见,大可上疏言说,而费宏逼宫,无疑乃是犯法之举,臣以为,当立即捉拿,交有司审查!
况且,新政并无犯法之事,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廷的规章制度之中。太祖高皇帝有言,臣不以言获罪,臣等的新政,并无不妥之处,可费宏所作所为,乃是彻彻底底的贪赃枉法,带领翰林学士冲击皇宫。
往小了说,这是目无陛下,不尊法度,往大了说,这是逆乱犯上,意图谋反!”
李东阳与杨廷和两人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瞬间说的刘健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回答。
谢迁还跳了出来,想要反驳一二,可仍然被李东阳与杨廷和驳了回去。
刘健见自己说不过他们,于是再次将目标放在了朱厚照身上。
沉吟片刻之后,他朝着朱厚照躬身一拜,“陛下,臣以为,祸根仍在新政之上,若是没有新政,则不会有费宏叩阙之事。
凡事都有因果,没有新政这个因,哪来逼宫这个果?!”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说的也极为不错。
只是,朱厚照哪能如他所愿?
痛打落水狗的事,自然要紧着来。
朱厚照佯装一脸迷茫,道:“先生此言甚是,只是李先生也说的对,这朝廷并无逼宫叩阙的律法,费宏的行为,不合朝廷法度。
况且,新政又不是朕提出来的,是李先生提出来的,他有不同的看法,完全可以去找李先生,为何要跑来逼朕?朕是皇帝不错,可朕什么都没做啊,莫名其妙被人如此污蔑逼迫,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难道,莫不是看朕年龄小,就想着让朕屈服?这不是欺君吗?”
朱厚照这话一出,刘健的脸色彻底煞白。
他明白,费宏已经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