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明君

一条破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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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荣恩?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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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才德兼备,能力出众,为官清廉,乃官员之表率……加封杨廷和正一品特进光禄大夫,赐服坐蟒,赐金瓜如意一对……

其妻黄氏贤惠有加,才情出众,加封一品诰命夫人,赐服诰命夫人服……”

门外,香案竖立。

杨廷和带着家中成员拜见听旨。

刘瑾站在香案之前,大声朗读着圣旨。

好像生怕外人听不清楚,这声音极其洪亮,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杨廷和看着宣读旨意的刘瑾,身体像是筛糠般不停抖动,额头上的汗水不停的往外冒着,眼前泛起了金星。

为官多年,加之又是东宫讲读,他自然清楚朱厚照这封圣旨是什么意思。

明朝有两种官制,一是实官制,像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知府、县令这种掌握实际权利的,便是实官。

二是散官制,像什么特进光禄大夫,特进荣禄大夫,光禄大夫,荣禄大夫,都是散官制。

散官更多的是对一个臣子的封赏恩荣,是皇帝或者朝廷对某个官员所立下的功劳的肯定,虽然不具有什么权利,但往往代表着荣誉。

这里的特进光禄大夫,乃是明朝散官制度中最顶格的官职。

有明一朝,这特进光禄大夫非大功不可封赏,非大德不可得之。

而这坐蟒服,也是明朝赐服中最顶格的服饰。

明朝的赐服分:蟒、飞鱼、斗牛和麒麟。

其中蟒服最为高贵,而这蟒服中又分行蟒和坐蟒,这行蟒是亲王等勋贵才有资格拥有的,这坐蟒服,便是官员之中,规格最高的服饰。

这特进光禄大夫和坐蟒服一并赐予杨廷和,便是说明,杨廷和乃是当今最受皇帝喜爱和看重的官员。

这么一来,就坐实了他杨廷和是幸进之徒、皇帝佞臣。

你这刚刚进入宫中面圣,这前脚刚回来,后脚旨意就来了,这么多恩荣加身,这里面能没有事,没有问题吗?

若说之前朱厚照在登基大典上对杨廷和的那番话让他多年以来积攒的清望消散大半,那么今天这封圣旨,就能让他所有的清望和名声彻底的烟消云散。

在官场多年的杨廷和自然知道这特进光禄大夫和坐蟒服里面蕴含的能量,一想到多年的名声和清望就这么没了,他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杨廷和哭了,眼泪像是不要钱,不停的往下流。

哭的身体还在颤抖。

我想入阁,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入阁。

陛下,您对我太好了,有些好过头了!

“杨先生,领旨谢恩吧!”

读完圣旨的刘瑾笑眯眯的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抬起头,看着刘瑾,心中像是打翻的调料铺子,五味杂陈。

这圣旨,接还是不接?!

“老爷,快接旨吧!”见迟迟没有动弹的杨廷和,黄氏有些焦急,连忙低声催促。

且不说杨廷和的那些官职和服饰,光是这诰命夫人的荣誉,就不是普通妇人所能拒绝的。

杨廷和抬头看了看刘瑾,声音沙哑:“这这……陛下能收回圣命吗?!”

刘瑾脸色冷了几分,“杨学士,你这是要抗旨了?莫非,你想当奸臣?!”

这话像一把刀插入杨廷和的胸膛。

天地良心,谁想当奸臣?

我只是想匡扶天下啊!

这旨意,接了,天下士人皆认为他是皇帝幸臣。

不接,又是抗旨。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不接,就是不忠不义。

杨廷和,进退两难。

“这圣旨,我接!”

杨廷和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话说了出来。

好似瞬间老了十几岁。

刘瑾笑了:“杨先生果然深明大义,既然这般,那咱家就先恭喜杨先生了!”

说着,刘瑾把圣旨和带来的那些赏赐留在了这里,又带着人去向李东阳宣旨。

刘瑾走后,黄氏兴奋的把圣旨捧起,笑道:“如今我也有了诰命,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杨廷和似是暴怒的狮子,指着黄氏大骂:“恩典?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你个蠢妇!”

黄氏不以为然,反驳:“这就是恩典,这是陛下的恩典!”

杨廷和抬起右手,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黄氏惊了,捂着自己的脸,呆呆的看着杨廷和:“你敢抽我?我可是诰命!”

说着,黄氏撒泼,与杨廷和撕吧起来,将杨廷和的衣领一顿胡扯,还抓伤了他的脸,“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娘家。”

“蠢妇,蠢妇,速速把她带回去,带回去,莫要丢人现眼!”

杨廷和无奈大喊。

……

“恭喜恭喜,这圣旨下来了,以后肯定就是内阁阁老了!”

“杨学士,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在远处围观的众人纷纷凑了过来,向杨廷和恭贺。

“滚!”

杨廷和脸色一沉,眼睛一红,破口大骂。

今天之后,他杨廷和的名声,彻底的完了。

……

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李东阳的家门口。

李东阳拿着圣旨,看着远去的刘瑾,脸上尽是茫然与无奈。

“这这这,刚刚从宫中出来,现在又来了一封荣恩的圣旨,若是这旨意与他们两人一起,那也罢了,可刚才问了刘瑾,他说只有我和杨廷和有,这算什么?”李东阳长长的叹息着。

他很清楚,如果之前朱厚照准了刘健与谢迁的辞呈,是让他们三人之间有了裂痕,那么今天的“进宫”和“荣恩的旨意”,无疑就是把这裂痕加大了。

辞呈的事,还能解释一二,可这圣旨如何解释?

你与杨廷和一起进宫,然后你俩一起被加封,且这加封的荣誉都一模一样,这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

莫不是,你们两个已经串通好了?

“这下子真是掉进黄河了!”李东阳无奈的叹道。

“宾之兄,这可真是天大的殊荣啊!”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正是刘健和谢迁。

“希贤兄(刘健的字)、于乔兄(谢迁的字),你们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李东阳连忙向刘健和谢迁走去。

刘健拉着谢迁后退半步,声音渐冷:“我们怎么敢呐,我们现在是待罪之身,怎么敢和宾之兄为伍?!”

李东阳眉头皱起。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本与二位共进退,这是陛下的阴谋!”李东阳连忙解释。

他太清楚刘健在朝中的势力了,得罪了刘健,这日后的事只会更加艰难。

“阴谋?呵呵,陛下尚且年幼,今日你与那杨廷和同时进宫,同时出宫,又同时得到一样的赏赐,莫非觉得我是瞎子?

哦!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之前说,陛下要让杨廷和入宫,背后不是陛下、不是刘瑾也不是杨廷和,看来,这是你啊!”

刘健眯着眼睛,似是无数把钢刀,向李东阳刺来。

“我这,这我,你听我解释,我与那杨廷和是清白的!”

“清白的?呵呵,你觉得我会信吗?”

“希贤兄,你要相信我!”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只怪我看错了人,看走了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罢,刘健带着谢迁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东阳想追,可走了半步,却又停了下来,注视着刘健与谢迁离开。

他清楚,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从前了。

……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我怎么听他们的话,觉着他们之间有事啊?!”

“不知道啊,听说那些当大官的,都喜好龙阳,还喜欢那些白净的相公兔爷!”

“你说,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关系?!”

“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越瞧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嘿,两个大男人,两个内阁阁老,独居一室,花红柳绿,这这这,这是个劲爆的消息。

我要赶紧把这消息写进我编纂的《弘治野获》上,我要让后人知晓,这个消息,够野够劲爆!”

“兄弟,写完之后让我看一眼,我这心里痒痒!”

“没问题!”

……

“弘治十八年五月,内阁元辅刘健与李东阳因情决裂,似与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插足有关,两人之前似有龙阳之好!”

——《弘治野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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