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了渭水两岸。
池阳城外,傅弘之大营。
两名‘暗卫’把沈田子绑了个结实,押着他出了中军大帐。
大帐外至辕门,二百骑兵长刀出鞘,在细雨中分列两侧,将营中诸将士分隔开来,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丈余宽的路。
看着被绑缚出来的沈田子,众将士一片哗然,却未有上前阻碍者。
适才桂阳公对沈田子的处置,已由军中传令兵向全军传达。
不论王镇恶亦或是沈田子,都是军中猛将,功勋甚重,各有拥护者。
但沈田子阴谋擅杀大将在先,桂阳公如此处置倒也不算出格。
他们敬重的沈中兵只是被革职,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所以当沈田子被押出大帐,众将士虽议论纷纷,却也只是目送着他离开。
大帐内,刘义真的目光落在了傅弘之身上。
傅弘之不敢直视刘义真的眼神,更没有沈田子那种目中无人的桀骜,知道自己今日之事已经超出了底线,纵使甲胄在身他也朝着刘义真俯首跪地,听候发落。
“傅弘之啊傅弘之!”
刘义真盯着他,又气又恨道:“你也是识大体的军中宿将,怎的会跟着沈田子做出这般矫令犯上之事?”
“我知你与沈田子亲近,亦知尔等对王镇恶多有不满,但这不是你等擅杀大将的理由。”
“念在你只是为沈田子蛊惑,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结果,准你戴罪立功。”
“若你能扼阻拂拂虏南下之势,可不治尔罪。否则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多谢桂阳公!”
傅弘之朝着刘义真重重叩首。
刘义真点点头道:“下去准备吧,务必将拂拂虏阻在渭阳,寻机决战。”
“诺!”
傅弘之再次朝着刘义真叩首,这才起身退了下去。
比起沈田子来,傅弘之算不得桀骜,忠心于刘家,就是身上义气太重,这才跟沈田子搅和在一起。
待傅弘之也出了大帐,刘义真这才示意已经为王镇恶包扎好的‘暗卫’将其扶起,斜靠在主位的帅座上。
看着脸上愤怒之色仍在的王镇恶,刘义真冷冷一笑道:“是否对我如此处置二人非常不满?”
王镇恶阴沉着脸,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哼!”
刘义真轻哼一声,冷声道:“今日之事我会上奏朝廷,就说沈田子帐下沈敬仁为胡人收买。沈田子受他蛊惑,与你争功而发狂,才做出阴谋擅杀大将之举。”
“至于你身边的魏婴,本就是羌人,我会上奏朝廷,说他是亡秦太子姚佛念亲卫,为了给姚佛念报仇,才应招入你身边。”
“你也是受他蛊惑,才与军中诸将不谐,招致诸将记恨,阴谋诋毁于你。”
“哼哼!哈哈哈!”
王镇恶听得气急大笑,直到牵动伤口,脸上露出些许痛苦之色,这才轻藐地看了眼刘义真道:“桂阳公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朝廷,让天下人信服?”
“有何不可?”
刘义真嘴角上扬,淡淡地说道:“朝中诸臣难道还有谁会为此提出异议?至于天下百姓,有谁了解真相?舆论本就为朝廷所掌控。”
“桂阳公是否又认为我会咽下这口气?”王镇恶说此话时,目光森寒,死死地盯着刘义真。
刘义真迎着王镇恶的目光,毫不退让道:“你还能作甚?难道率兵将沈田子、傅弘之杀了?”
“我还就告诉你,这口气你咽得下也好,咽不下也罢,都得你自己给消了!”
“至于以后,我会密奏太尉,让他把沈田子扣在彭城,何时启用,依局势而定!”
“傅弘之嘛,此人与你同是北人,这些年不过是为沈田子蛊惑,才于今日做了这出格之事。”
“他是有谋略,有勇力之人,我会把他留在关中,将来镇守一方”
“我不服!”王镇恶盯着刘义真,冷冷地说道。
“除了太尉,你何曾服过谁?”刘义真冷笑着盯着他,轻蔑地说道:“自入关中以来,你仗着功劳第一,可曾把关中文武放在眼里?把我这个桂阳公放在眼里?”
“若非你于关中还有用,你的那些弟弟们,你的宗人们在关中还有些威望,今日我不会来救你,我会眼看着沈田子把你杀了,屠了你满门!”
“你!”王镇恶听得悚然一惊,不可思议地盯着刘义真。
“哼!”
刘义真鄙夷地看了眼王镇恶,沉声道:“太尉东还,把你留在关中辅佐我,就是相信你,看重你王氏在关中的威望。”
“你呢?仗着自己的家在关中,仗着军功第一,可曾对得起太尉的信任?”
“事情闹到今日之地步,除了沈田子想与你争功,根本原因还在你自己身上。”
“你自己想想吧!”
刘义真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桂阳公!”
王镇恶突然叫住刘义真,看着他问道:“今日以箭报信......?”
刘义真嘴角微微上扬,答道:“我让人做的!”
王镇恶听得先是一愣,接着自嘲地笑道:“亏得我还自认为勇冠三军,智勇冠绝关中诸人,没想到桂阳公才是幕后之人。”
“哼哼!”
刘义真转过身看着他,冷笑道:“包括你王镇恶在内,这关中诸文武有几个不在背后说我是不知事的小儿?”
说到此,刘义真身上涌起一股强大的自信,盯着王镇恶道:“我还就告诉你,你们眼中的我这个不知事的小儿,知道的事比起你们来,只多不少。”
“你们知道的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阿父让我镇守关中,我定然不会让他失望,将关中打造成天下最为富庶之地。”
“至于你王镇恶,我依旧用你,你依旧是征虏将军、安西司马。”
王镇恶听得,盯着刘义真道:“你就不怕我有二心?不管你说话多么抬高自己,在别人眼中你终究是个小儿!”
“哈哈哈!”
刘义真豪迈大笑,毫不在意王镇恶如此说,只道:“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治你。”
“但在此之前,作为我的司马,你就是身负重伤,半死不活,趴在马车、牛车上,也得跟傅弘之一道,把拂拂虏给我赶出关中。”
“记住!”
刘义真死死地盯着他,霸气地说道:“我才是关中第一人!我才是执棋者!”
说罢,刘义真在段宏及数名‘暗卫’护卫下,大步出了中军大帐。
看着远去的刘义真小小的身影,王镇恶微眯着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