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声,号角低沉。
漫漫黄沙中,落叶飘零,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横水坞。
刘义真倚着城墙垛,看着坞堡下黑压压望不到头的氐人大军,心中毫无波澜。
忽的,大军中间,突然分出一条路,一辆二马拉着的战车缓缓驶出。
定睛细看,战车上站着一个穿着便服,身材臃肿,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
战车在距离坞堡二百余步开外骤然停下。
车上的肥胖中年男,铁青着脸,鼓足气,朝着城头上威胁似地吼道:“刘义真,把老子的儿子交出来。否则,今日定踏平这横水坞。”
听到喊声刘义真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这人不用说了,定是雍城豪右之一齐元子。
淡淡地瞥了眼城下战车上怒火冲天的齐元子,刘义真转头向着站在高台边上的刘乞稍稍抬了下下巴。
“桂阳公有令!”
刘乞当即朝着十余名手持钢刀的健卒大喊道:“斩!”
“呜呜呜......”
高台上,被反绑着的齐虑之,看到自家老子来了,原本还抱着丝希望。现在听到这个似是来自阴曹索命的声音,吓得抖如筛糠。
奋力地挣扎想要逃离那里。
十余名大汉可不会给他机会,缓缓扬起手中雪亮深寒的长刀。
“不,刘义真,你敢!”
看着城头上那些健卒扬起明晃晃地长刀,战车上的齐元子睚眦俱裂,猛的从车上跳下,发疯似的朝坞堡冲去。
幸得几名跟着他的亲兵眼疾手快,一起拖住了他。
“不......”
长长的拖曳声中,高台上的健卒们神情漠然地挥起长刀‘呼’地砍下。
顿时,十数道鲜血喷溅,瞬间染红了城头。
十几颗圆滚滚、血淋淋的脑袋自城头落下,砸在夯实的地面,发出‘咚’的声响。
“儿啊......”
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敌人屠刀下身首异处,齐元子又急又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给我杀,杀,杀光他们!”
暴跳如雷的齐元子,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指着城头嘶喊着,怒骂着。
“快,把齐元子给我拉回来!”
打马站在大军前头的徐骇奴痛苦地看着这一切,愤怒之余终究保持了一丝理智。
刘义真就是在扰乱他们的心智,打击他们的士气。
刘寄奴此子,好毒,好狠,好算计。
“放开我,放开我。老子宰了你们,宰了你们!”
被几个亲兵强行拖着回到大军阵营的齐元子,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不得已,徐骇奴只能示意几名亲兵,将齐元子打晕,抬了下去。
“郎主,是否攻城?”
一名身上穿了甲胄,手里提着一柄马槊的中年男子,打马近到徐骇奴跟前问道。
徐骇奴并未立即作答,沉着脸打量着染血的城头,良久才摆了摆手道:“传令下去,大军撤回雍城,向魏国请求待援。”
“这......”
中年男子听得稍显犹豫道:“就,就这般撤兵吗?小郎君的仇......”
徐骇奴看了眼城头严阵以待的晋军士卒,摇了摇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刘义真引我等来,当着我们的面斩杀蛮儿,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若猜得不错,这横水坞中定是做足了准备,就等我们去攻了。”
“刘裕此子不简单,撤吧!”
徐骇奴说着,调转马头,有些落寞地往回走。
“这就想走了吗?”
却在这时,横水坞的城头上,传令兵们得到刘义真的命令,齐齐大喊道:“横水坞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正往回走的徐骇奴听到这句话,心中陡然一惊,大叫一声:“不好,有埋伏,快撤!”
‘轰隆隆......’
大地震颤,战马嘶鸣。
无数骑兵犹如神兵天降,挥舞着手中环首刀,自不远处的山林间纵马而出,向着徐骇奴、齐元子所率领的氐人大军冲杀而来。
领头的竟是中兵参军段宏。
“快,撤!”
徐骇奴看着如同狂风骤雨席卷而来的骑兵,惊骇之下,催着坐下战马快速奔逃。
他这一跑不打紧,却直接影响了大军的士气。
主帅都跑了,士兵们哪还会恋战。一个个‘哇哇’哭喊着,叫嚷着,不要命地四处逃窜。
追上来的骑兵见此情景,完全是痛打落水狗的模样,挥着刀毫不犹豫地冲入到溃逃的大军当中,手起刀落间,鲜血狂飙,总有一人倒下。
聪明点儿的氐人士兵,干脆兵器一扔,跪在地上投降了。
催着坐下战马,逃出去很远的徐骇奴,回头望了眼让他惨败的横水坞,脸上写满了不甘。
今日真的失了算计。
他从未想过,刘寄奴的十岁儿竟有如此心机,把他们的每一步都计算在内。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回雍城,借着雍城的高大坚固,率领城中数万宗人乡党拼死抵抗,以待后援。
城头上,看着被骑兵撵着跑的氐人大军,刘义真轻蔑地笑了笑。
“桂阳公智计超群,此战雍城可定,末将佩服之至!”刘乞站在刘义真跟前,很是钦佩地朝他重重抱拳行礼。
“莫拍马屁!”
刘义真看了眼尘埃笼罩的官道,耳闻着不断传来的惨叫和厮杀声,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利用了我小儿身份,使徐骇奴、齐元子轻敌大意。”
“此二人能在短短数年间成为雍城一带最大的氐人豪右,除了亡秦的支持,与他们本身的智计是密不可分的。他们也算得上豪杰。”
”沈中兵呢,到哪儿了?”
说着,刘义真话锋一转,看向刘乞问道。
“回禀桂阳公!”
刘乞认真地答道:“从早间传回的消息来看,沈中兵率领两千轻骑应该到了青岗岭,想来是能截断徐骇奴、齐元子等回雍城的去路。”
刘义真听得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此次来雍城本就是搞事的,刘义真岂会没有准备。
他派人回长安除了告知自家老子雍城徐骇奴、齐元子不听号令,就是请自家老子发兵的。
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来这局势不明,危险重重的雍城。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