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桂阳公建威府便宜行事,刘义真喜不自胜。
江左以来,军户被盘剥日盛,战斗力每况愈下,世兵制度已经岌岌可危。
北府兵就是谢玄以募兵形式,许以功名利禄组建而成,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
但二百年制度,总是以军户为主,募兵为辅。
如今有了便宜行事之权,自家老子九成九就是让自己在关中尝试新的兵役制度。
自己这个桂阳公建威府,可没有限制在关中的某城某域。
有了自家老子撑腰,没有了顾忌,刘义真不单单把所选之兵定为山野乡民,岁数也由十七以上,三十以下,改做十七以上,二十三以下。
募兵之地,更是由盩厔、鄠邑扩大至整个关中。但依旧只招募五百人。
他就是要用这五百人,练出一支战力堪比甚至超过北府兵的的军队来,使其成为天下的表率,打破二百年腐败的军户制度。
孟冬改旦晓天寒,叶落归根露远山。
随着天日越发严寒,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远处的青山在旭日初升中愈是清晰可见。
长杨宫,昭阳殿。
身着黑色绣红纹绫跑,束发,脚踩丝履的刘义真坐在上首的主位上,听着段宏就募兵之事进行汇报。
连日来,随着他的那道待遇从优的告示发出,三辅之地慕名而来的山野乡民足足有四五千之数。
奈何刘义真只招五百人,如此多人来应募,可谓是十里挑一。
选中者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落选者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段中兵!”
刘义真真诚地看着段宏,叮嘱道:“务必确保入选我幕府者皆为良人。这一幢人马,将是我立足关中之基。他们的存在,超然其本身。”
“请桂阳公放心!”
段宏重重抱拳,斩钉截铁地说道:“入选者末将都将调查其身世,五代以降,身世清白者方可成为真正的建威府军士。无法探查者,皆不入选。”
“如此甚好!”
刘义真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报......”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进到昭阳殿,朝刘义真拱手禀报道:“启禀桂阳公,我建威府于雍城招募男丁时。为雍城氐族豪右徐骇奴宗人所阻。”
“氐人齐元子亦言,曰:雍城之百姓,多为其僮仆,乃秦王所赐,不假与人!”
刘义真听得目光一凝,眼中划过一道寒芒。
姚秦已亡,今日今时竟还有人敢言秦王所赐,而置其命令于不顾。
这是在向他刘义真,向他的阿父,乃至整个江左的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立即前往长安!”
刘义真招来一名侍卫在左右的亲卫道:“将雍城之事如实禀告宋公。”
“诺!”
“桂阳公!”
待那亲卫退下,段宏朝刘义真拱手说道:“徐骇奴、齐元子末将有所耳闻。”
“二人本为仇池大族,义熙十三年获罪杨盛,由汉中率宗人乡党逃亡关中。姚兴将他们安顿在扶风之雍城,陈仓。”
“附近聚居之氐人闻讯后,多投靠于二人。徐、齐遂成为扶风势力最为庞大的氐人豪右。”
“保守估算,二人手下所聚集之宗人乡党不下三万余人。”
“如此之多!”
刘义真听得双眼微微一眯,沉声说道:“这二人势力庞大,又心向亡秦,于关中之地,如悬剑在颈,必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刘义真顿了下问道:“毛秦州在何处?”
“回桂阳公!”
段宏答道:“长安平定,毛将军为龙骧将军、秦州刺史、扶风太守,这些日子奉命于槐里练兵!”
“这样!”
刘义真捏着下巴想了想道:“你派人去趟槐里,告知毛将军雍城之事,他手下有精锐五千,听听他的意思。”
“我们先至横水,我倒要看看,这徐骇奴、齐元子有何三头六臂,敢与我宋台为敌。”
“桂阳公,这太危险了!”
听刘义真要去陈仓,段宏心中一惊,连忙劝道:“横水距雍城太近,旦夕可至,若有变故......”
刘义真摆摆手,打断了段宏,说道:“我看过布防图,横水有精兵一千五百人,守将为陈子良。”
“此人乃毛德祖帐下参军,领军主,能文能武,有他在可保无虞。”
“这......”
段宏还在犹豫,刘义真却是朝着殿外喊道:“刘乞,备马,即刻赶往横水!”
言罢,刘义真才向段宏道:“段中兵,长杨宫及募兵之事有劳了,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一溜烟的向着昭阳殿东阁走去。
......
“驾!”
日头初升,雍水畔,二十余黑衣骑士组成的马队,迎着朝霞,在黄土坑洼的官道上策马如飞。路边野草上的水珠纷纷掉落。
一袭月白色织花鸟图案长衫,头发拢起用白色的玉笄固定,脚上穿着乌皮靴,腰间围着革带,面庞稚嫩俊秀的刘义真,看了眼山间红彤彤的日头,骤然勒住缰绳,朝跟在一旁的刘乞问道:“此距横水还有多远?”
“回桂阳公!”
刘乞轻轻勒住战马回答道:“前头十五里便是邵亭,过了邵亭就是横水,横水距雍城不过三十里。”
刘义真听得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快马加鞭,先往邵亭。这一早自郿城出来腹中空空如也,先去邵亭找些吃食,而后去横水。”
“诺!”
邵亭,乃横水所辖十里亭,有亭长一人,设有驿传一座。
因来往周边方便,邵亭又为横水甚至雍城重要的枢纽,商旅往来频繁。邵亭因此成了横水最大的集镇。
刘义真一行沿着官道打马而来,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
实在是如此阵容,非豪右门阀,王公贵胄不可有。
自姚苌立国关中,或者永嘉丧乱以来,年年战乱导致马匹匮乏,军中能凑足千余规模的骑兵已是罕见。
如今一下就来了二十余骑,还个个膀大腰圆,眼神凌厉,一看便知是杀过人的主。
加上前头鲜衣怒马的刘义真,有点眼力见的便知这一行人身份绝不简单,绝非普通官员,豪右郡望可比。
“刘乞!”
眼见路上行人渐多,都用畏惧的目光偷偷打量他们,刘义真不想太过招摇,朝旁边跟着的刘乞说道:“罢了,不进邵亭驿了,绕过此处,直接去往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