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酒窖暗门内。
我推着被三棱军刺扎透的绿皮兵一点点回归到属于自己的阵营,刚刚站在央荣身边——唰。
央荣挥手用匕首抹了那个绿皮兵的脖子。
“小心。”
央荣依然言简意赅,他的意思是,当你拎着刀那一刻,扎肚子和胸一般来说对手不会当场死亡,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旦感受到死亡气息的降临,很有可能造成困兽犹斗。
这可是一颗子弹就能彻底炸飞的地下室,当然要小心一点。
那绿皮兵在痛苦中捂着脖颈到底了,随即宛如被割了吼的小鸡子一样躺在地上抽搐,只片刻,便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而我顺着三棱军刺往地上甩了甩血迹,那种生命流逝所造成的血液粘稠,像是将我的手和三棱军刺粘黏在了一起,我终于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发明枪械了,用刀杀人的感觉,会造成无法拒绝的罪恶感,这是我用枪从未感受过的。
“老乔,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包总终于开口了:“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老乔阴冷的笑着:“你说小哑巴给我那一枪?”
他再次上前了一步,拎这斧子的手紧了又紧:“那是他给我在网上买的血包,说是拍电影那帮人常用的东西,先穿上防弹衣、再把那玩意儿安装在胸口,就可以在开枪之后造成血洞。”
“不可能!”
大包总似乎不怎么愿意相信的说道:“来之前我看过那边官方的新闻,他们已经明确说明了佤邦高官被仇家追杀,死在了清迈,而且警方正在调查!”
老乔笑着转回头看向了我,竖起了另一只手的大拇指。
“小哑巴和我说,这件事得花点钱,当时我还纳闷往哪花钱,可他却告诉我需要花点钱把所有媒体上的照片都买下来……”
“我他妈花了整整一千万!”
大包总愣了半晌:“所以……”
老乔接话道:“所以死的是纳乌,纳乌的身份是我透露给媒体的,小哑巴说,只要有我中弹的现场视频为……”他又看向了我,我补充道:“先导印象,这样就可以先入为主。”
“是这个意思。”
他和大包总说着话,在拉近了和绿皮兵的距离后,突然抡起了手里的斧子——咔嚓!
一斧子直接劈到了绿皮兵的脑袋上,斧刃卡在了与那绿皮兵双眼同齐的眉心位置,一脚蹬出后,第二具尸体倒地。
这一秒,大包总终于想明白了,怒吼道:“那你的肾病!”
“我从来就没有过肾病……”
老乔站在死尸旁,任凭鲜血在地面上蔓延至脚底,这才解释:“我只是从拿到了超过90%纯度的货之后,总觉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且我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把货卖到孟波。”
“可让手底下人这一闹,我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老寻思这货一出手,佤邦就会大兵压境。”
“我想了足足几个月,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你不死,我不安心!”
老乔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敢站在人群的正对面,他身上那股子始终无法磨灭的江湖气弥漫,即便是在枪口下依然不改。
这是个天生就适合战场的魔王,我无法想象他在战场上能给同伴带来究竟多大的信心,反正此刻的我,从没想过在缺乏武器优势、人数优势的环境下,会输。
央荣摸过去了,趁着老乔吸引所有人的同一秒往前蹭了一步,他在寻找着眼前那个绿皮兵的破绽,等待着眼前那个绿皮兵被这番对话吸引,可刚一动,对面的绿皮兵立即瞪着眼睛看了过来,差点把人惊着。
“包总,想让你死,太难了。”
“我始终想不到一个好的方法,而你在佤邦的情况下,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小哑巴和我说,既然你死不了,那就我死吧。”
“当时吓了我一跳,我他妈以为他要造反,可这小子在冲我笑,就坐在我旁边冲我笑。”
“他这才告诉我,我不死,你绝对不会来勐能,哪怕有任何理由也不会来;这小子还说,即便是我死在勐能,你大包总也不会相信。”
“也就是说,即便是我死,也得离开勐能,死远一点。”
老乔回头了,在满眼都是敌人的环境里,他竟然敢回头看向我。
一个绿皮兵自以为抓住机会的猛得上前,下一秒,老乔立即将脑袋转回去,我都怀疑他没看到人影就已经挥动了斧头,斧头在他手里调转,拎着钝器那一面横抡——碰!
一下就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那个绿皮兵横着倒在了地上。
老乔魔王一般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戾气!
那个绿皮兵倒得一点也不冤,这么个魔王的便宜他都敢占,这可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男人,玩的就是一个富贵险中求。
当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央荣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冲进了那个端着AK的绿皮兵怀里,一只手把这对方后颈,另外一只持刀手顺着下颚直接将匕首扎了进去。
“呃……喀~”对方嗓子眼里全是一种很诡异的声音,后来,我从一群在网络上当主播的人嘴里听过这种声音,他们管这叫气泡音,当时我就想,这帮人的气泡音一定没有眼前这个绿皮兵正宗。
“都是假的……”
大包总双眼失神的看向了老乔,老乔迈步跨过倒下的绿皮兵点了点头:“都是假的。”
“那你寻找肾源?”
央荣开口说道:“我做的,我找了县医院的大夫,用芳姨以前的体检记录做了一份匹配资料。”
说完,央荣竟然在这种时候转头看向了我:“小哑巴,老林对你很忠心,我剁了他一根手指头他也没出卖你,如果不是财神恢复了聊天记录,那张图片我还真没法发出去。”
老林?!
那个让我因为私仇接连不断送上八楼的老林?
为什么!
这回连我都懵了。
大包总终于看向了我,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为什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囚禁了你的家人,你还替他卖命?”
老乔没用我回答,替我回答道:“不然呢?为你卖命么?”
“小哑巴举报给你的东西,哪个是上得了台面的,即便是把整个勐能都交给了你,他最大的价值还只是被你牺牲掉以后,换取名声。”
“老包啊,你不了解他,太不了解他了。”
“他在园区当猪仔的时候,为了活着,敢跳六楼。”
“在我的村寨里,他为了活着,敢装哑巴,还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被我启用了以后,为了活着,亲手崩了自己以前的老板……”
“你太不知道活着这两个字对他的价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选择死?!”
“这是一个我们自己人看来漏洞百出的局,但小哑巴说没关系,还说只要我‘死’得足够真,就够了。”
“你看见的,只是我的‘死’、村寨的巨大利益、勐能的权力真空,你觉着勐能这种地方出现江湖人的互相仇杀太正常了……乃至于我在清迈找人刺杀自己的时候,得跟当地帮派的人定死了,让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坚守自己的位置,出了任何事都不能动!”
“我得私下里一遍一遍告诉小哑巴这场刺杀应该怎么应对,拿着医院的建筑图告诉他那帮人每一个都会藏在哪,该怎么干掉这些人最安全……”
“否则,你觉着就凭他,能一次性干掉四个打算过来玩命的杀手么?”
我此刻插了一句嘴:“这些我都明着告诉过咱们的包总……”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他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种环境下,老乔和央荣都笑疯了,他们在生死之间嘲笑着对手,毫不留情。
老乔在笑后甚至还抹了一下眼睛,仿佛已经流出了眼泪,但,那一刻却再没有一个绿皮兵敢上前:“没办法啊,我不这么干,屠光不信啊;屠光不信,我死得就不真;我死的不真你就不会来勐能。”
大包总整个人已经颓了,打开的肩膀窝了回去,可精神上依然坚持着的说道:“你杀了我也控制不了佤邦。”
“我没想控制佤邦。”
“也没想杀你。”
大包总不解的问道:“那你这是干什么?”
“我杀了你,佤邦就会拿我当军功,无论是以你儿子为首的复仇派,还是想趁着权力真空往上爬的老派会迅速凝结在一起,我没那么傻。”
“我问你要干什么!”
老乔明显有点兴奋,兴奋的已经彻底忘了当初的计谋,他转回头冲着我再次问道:“小哑巴,那个逼叫什么来着?”
他给我问乐了,我扭着头将笑声撇向了一旁,再回头说道:“曹操。”
“对了。”老乔一转头,歪着脖子,挺着胸膛喊道:“臣,曹操,请陛下在许昌登基!”
我一个箭步迈了出去,将三棱军刺打还在看戏的绿皮兵肋下别入,扎得那个绿皮兵一激灵后软趴趴倒了下去回应着说道:“臣,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