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卢生领着秦百福和姚月朔,就来到了关押着韩王的院落。
他毕恭毕敬,把二人带到了大殿之中的一间水牢。
水牢里光色昏暗、臭气熏天,时不时还有几只老鼠窜将出来。
仔细看,臭水齐膝,中间的木架上,果然五花大绑地缚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
若不是其身上还有几片未被撕碎的冕服,很难看出他竟是一个堂堂的一国之君。
见有人进来,此人瞪大起双眼,拼命挣扎着,嘴里呜哩哇啦地怪叫个不停。
秦百福站在水池边,借着仅有的几束光线仔细看了看,这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大人,想必这位就是真的韩王了?”
“回建信君,这竖子就是韩王。既然大王要人,本家这就叫他交接给建信君。”
卢生故意提高了嗓门,指了指韩王又瞧了瞧秦百福,是一脸的阴险狡诈。
他这点小心思,秦百福自然明白。
卢生一路上都称呼自己为“贵使”,到了这真韩王的面前,却改口直呼起自己的名号。显然,他是怕韩王在被押往邯郸的路上逃跑,而韩王一旦逃跑,必定会兴兵前来讨伐复仇。
所以,这卢生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秦百福并未直接点破,而是用力拍了拍卢生的肩膀,笑着道:“辛苦大人了,此事办得不错,就劳烦大人把这韩王交给我们。待回到邯郸之后,本使定会在大王面前为大人美言。”
“如此,谢过建信君了。”
卢生躬身行了个揖礼,才叫进来几名壮汉,扑通扑通跳进水池当中,把韩王给解了下来。
这几个壮汉都是卢生一伙儿的方士,架得十分用力,疼得韩王叫喊个不停。
从卢生身旁路过时,韩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恨不能将其剁成肉酱。
卢生不敢直视,而是冲着为首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就见,这壮汉会意,立马从一旁的角落里取出了一个特别大的口袋。
韩王见状,以为卢生对自己起了杀心,惊得额头冒汗、两眼圆瞪,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如此,口袋实在难以套在其头上,为首的壮汉干脆走到其身后,一掌劈将下去,当即就把韩王给打昏死了过去。接着,其他的壮汉只三五下就把韩王给塞进了口袋。
口袋上散发着阵阵潮臭的味道,卢生一脸嫌弃,就摆了摆手,要让壮汉将口袋抬将出去。
“且慢。”
见秦百福制止,卢生不解,忙陪着笑脸,追问了起来:“建信君,不是着急带他出宫吗?”
“就这样出宫?就这样回邯郸复命?大人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东西,没给本使?”
“东西,什么东西?”
卢生更加不解了,眨巴起眼睛,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哪里疏忽了。
看着他这般模样,秦百福心中十分好笑。
“哈哈,大人莫慌。本使所指不是别的,正是解大人‘闭口’之蛊的‘开口丸’……”
“喔,原来是此物。建信君不提的话,本家差点忘了。此物,本家其实一直随身带着的。”
说着,卢生忙从长袖中摸出黑白两个小瓶,齐齐地递到了秦百福的手中。
秦百福拿着两个瓶子瞅了瞅、又晃了晃,里面各有几颗小丸。
“建信君放心拿去,只要大王想让这韩王开口,可从白瓶之中取出一粒小丸喂其吞下,不出片刻,韩王便可说话了。若是大王不想听其言,则再从黑瓶中取出一丸给其吞服,就可让其变成我们方才在这水牢里见到的样子。到时候,他只会吱哇乱叫,绝对说不出半个字来。”
“好,大人奇功一件,本使回去,如实禀告大王。相信大王,定会重赏大人。”
秦百福说得卢生心花怒放,其两眼早就笑成了缝,完全陶醉在了虚幻的“重赏”之中。
姚月朔则喊进来四名亲兵,从壮汉手中接过口袋,将其塞进了卢生给提前备好的安车里。
一切妥当,秦百福与卢生同步走出了大殿,又是将其好一番夸赞。接着,假意叮嘱了几句,便登上自己的轺车,对着卢生行了个道别揖礼,就在护卫的护送下,出宫而去了。
远远地看着秦百福一行消失在了宫门,卢生这才完全直起了身子。
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忙叫来一名方士,贴耳叮嘱道:“你今夜派几名得力的刺客,去建信君下榻的地方看看,他们将这韩王到底如何了。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让建信君有半分察觉!无论看到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报知于本家!”
“喏。只是,小人斗胆,韩王既然都交给建信君了,先生又在担心什么?”
“你有所不知,本家和建信君索要赵王密令,他居然打断应付了过去。本来本家并未多想,可刚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才恍惚想起,赵王曾言《洞宾求丹》的下半册,只会在炼丹成制之后给本家,以赵王之手段,他怎么会让一个使臣提前给本家带来几片呢?”
“先生是不是多虑了?赵王再有手段,不也是指望先生炼丹求仙呢么?以小人看,赵王估计也是怕先生没了劲头儿,所以才趁赵国使臣来韩之际,特意给先生带来几片简册的。”
“也不是不可能,这个赵王就和神仙无二,对本家所为可谓无一不知,实属让本家害怕。还有,这个建信君很是眼熟,可本家一时想不起来从何处见过。这样吧,今夜你亲自去趟,看看这个建信君到底准备简册没有,还有就是方才本家所说,一定要给本家查明。”
“好的,先生放心,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卢生仔细安排完,就回身去见假韩王了。
……
秦百福和姚月朔出了韩宫,又跑了一段,终于没有憋住,彼此看着,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百福,还是你厉害,那架子端的,连我都相信你就是赵国使臣建信君了。”
“哪是因为我端架子,你没发现吗,表面上是我唬住了卢生,实际上是因卢生惧怕赵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说起赵王之神仙论道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一个燕国的方士,如此惧怕赵国的国君,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其手中吧?”
“应该是的,更甚者是赵王掌握着他的生死。”
“掌握生死?这如何做得到?毕竟卢生在韩国,而赵王在赵国。如此遥远,是怕刺杀?”
“不,有一种控制比刺杀更可怕,比如‘闭口丸’和‘开口丸’这种东西。”
“你是说,卢生被赵王下了蛊?”
“我想大致如此,卢生虽然没有明说,可他却一直想得到赵王的《洞宾求丹》之下册。所以我觉得,赵王一定也是给他吃了什么东西,而其要想活命,救命之法就在这下册之中。”
“有道理,有道理。所以,他满口答应将真韩王交给了我们,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和你要所谓的那几片册片?而带我们进入丹房,是想通过我们转告赵王,他没有欺骗赵王?”
“正是。所以,我们虽然救出了真韩王,可是,事情还远未结束。”
“远未结束?”
姚月朔一脸好奇地盯着秦百福,思考了片刻,继续道:“这里是韩国,反正我们在卢生眼皮底下救出了韩王,就算他现在察觉不对,想要怎样也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他在我们不知晓的情况下,暗中派人到密馆查看一番后,把我们包围了怎么办?”
“这个?”
秦百福的话,一下子让姚月朔倒吸了一口凉气,警觉了起来。
“要想在韩国全身而退,我们目前有两件事需要赶紧去做。”
“哪两件事?”
“其一,回去让人准备几片简牍,我可写出一些《洞宾求丹》来。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需要月朔你回到密馆之后,赶紧把韩祺放了。”
“什么?放了韩祺?”
秦百福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是的,只有让韩祺和韩王见了面,我们才能安全。”
姚月朔听罢,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秦百福的用意。
她侧过脸,对秦百福投来了无比钦佩和十分爱慕的眼神。
就在这时,队伍迎面突然冲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神色慌张,大声喊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