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农夫模样的男子。
他说完,一挥手,人们就把秦百福的几辆马车给团团围住了。
“孙公子,兄弟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过怨言,也从来没得到过什么好处!”
“此番,你说除奸相,我又是二话没说,领着我这帮弟兄,跟着你来了。”
“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捉到了郭开,你却听这小子三言两语的蛊惑,就要放人。”
“我们不服!”
说着,这男子狠狠地瞪向秦百福,扯着嗓子,继续道:“这小子,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得再好,我们也都成了没家没亲的人了。”
说话间,男子几步来到秦百福的车前,盯着木箱数了起来。
“孙公子,我敬重你大仁大义,你的话,我向来遵命。”
“行,你说放人,可以。”
“我今日,听你的就是了。”
“但是,郭开死不死,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和我这帮弟兄,这趟不能白来!”
“命,是丞相的了,这么容易拿回去,总得给我们留下点什么吧?!”
“更何况,丞相不是说了,他的金银珠宝,尽可拿走吗?”
“哼哼,这里三辆马车,足足一十二只木箱子,我们要定了!”
“孙公子,我这拿钱换命的要求不过分吧?”
胡服男听着,早已是面色苍白。
就见,他嘴唇不停地抽动着,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熟悉的一幕,秦百福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男子,中了乌毒。
自己前世在嬴渠梁宫中时,就常见到有人用这种毒药,去加害他人。
而此毒无色无味,只需散入口鼻,很快,人就会失声,接着,便是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可怜胡服男,被这农夫男子算计,是中毒已深。
只听得,扑通一声,他就栽倒在地上,死了。
他这一死,流民立刻乱了起来。
尤其长得像匈奴的男子,跑上去,跪在胡服男身旁,痛哭了起来。
……
秦百福怒了!
这农夫好生歹毒,用暗器伤人不成,转用毒药,杀人于无形。
“这个贼男子,必须死!”
这是秦百福第一次,如此想要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匈奴模样的男子,抬起泪眼瞪着农夫,却是敢怒不敢言。
周围的流民,虽有悄声议论、满脸诧异的,也都是垂着脑袋,不敢正视农夫男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郭开躲在车里,看得一清二楚。
眼见胡服男死了,郭开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哼哼,三个条件,这下,全都灰飞烟灭了吧?!”
想着,他冲着胡服男的尸体,狠狠地吐了一口,嘴里碎碎念骂了几句。
可还没真正来得及高兴,他就突然意识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农夫,才是更大的危险。
此人的贪婪和阴狠,绝不在自己之下。
搞不好,今日金银珠宝要丢,性命也会丢在这里。
想到这儿,郭开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蜷缩在了车里。
……
“既然,孙公子卒了。”
“往后这家里,就是我胡豹说得算!你们,都得听我的!”
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做声。
见无人回应,胡豹像疯了一样,揪起近前的一个流民,就将其杀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鲜血四溅,喷了胡豹一脸。
“都给我好好看着,谁若不听命于我,这,就是下场!”
这血腥的一幕,直看得赵军胆寒,看得秦军惊呆。
流民们更是吓得不轻,只好齐刷刷跪在地上,山呼海啸般地表达了对胡豹的拥护。
胡豹仰天狂笑,指着郭开的轺车,大声道:“丞相,孙公子虽死,但是你答应的三个条件,不可作废!如果,有一条你不遵守,你的下场会和他一样!”
郭开以为,随着人死,那三个条件自然也就成了空文。
哪成想,这胡豹还是要自己答应。
郭开紧皱着眉头,是又气又恼,又苦又悲。
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为了活命,郭开还是答应了。
“好!丞相爽快!既然,丞相如此爽快,方才所说的话,就都算话了?”
“算话,算话。英雄所想,不过就是那三车金银罢了,本相向来守信,你们尽管拿去!”
“哈哈哈哈,谢丞相了!”
说着,胡豹一个侧身,就要登上秦百福的车。
可是,秦百福的身旁就是秦将李信,他哪里近前得了。
“竖子,大胆!”
话音还未落,李信从战马上一个飞跃,是不偏不斜,踹到了胡豹的胸口上。
毫无防备的胡豹,啊呀一声,直向后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那把,刚刚还杀了人的铜剑,早就甩出了几丈远。
一口鲜血喷出,刺心的痛,让胡豹喊不出话来。
李信的力大无穷,吓得流民一阵惊呼,纷纷向后退了去。
而郭开卫队,也是没有想到,押车的秦军,竟藏着如此威力之人,也都看得呆住了。
胡豹眼冒金星,捂着胸口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还想起身还击。
却被一拥而上的秦兵,牢牢控制住了。
“竖子,丞相的金银,你也想夺?真是不知死活!”
李信抚了抚战马的鬃毛,仍旧端坐在马上。
原来,他一脚踹飞胡豹,紧接着,抓着缰绳,在空中翻了个身子,重又坐了回去。
胡豹,哪里是秦将李信的对手。
……
“你们,绝不是赵国百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胡豹晃着脑袋,努力睁大起眼睛,将李信打量了一番。
李信并不回话,而是转头看向了秦百福。
此时的秦百福,已经在心里杀了胡豹几万次。
看着他满嘴鲜血,脸露惊恐的样子,秦百福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他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胡豹的跟前。
“胡豹,你可知,你的死期到了?”
“哼,怪我看走了眼,以为你们不过也是群乡野村夫,这才没做准备,着了你们的道。”
“着了我们的道?”
“是你着了你自己歹毒阴险、贪财不义的道!”
说着,秦百福凑到了胡豹的耳朵前,压低着声音,继续道:“若不是我及时劝阻孙公子,只怕,孙公子早就死在你的暗器之下了!你用暗器不成,改用毒药,不就为留一条邀功请赏的后路吗?!”
听到秦百福的话,胡豹咽了咽口水。
他确实没有料到,自己的小动作和小心思,居然,全被面前这个男子看到和猜到了。
胡豹有些怕了,眼神中开始流露出祈求的神色。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我,我想着投靠丞相的?”
“你不用问我们是何人,你也不用猜我是怎么想到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小人之德行,唯有一个利字当头,而为了这个字,你连自己人都杀!”
“你,还有什么做不得的?”
“你之所以,仍假意让郭开答应三个条件,不过是为了诓骗这些流民,跟随拥护你罢了!”
“可怜孙公子有眼无珠,认你这个自私自利、满腹金银的白眼狼,做为了兄弟!”
“别人不知道,我看得明白!”
“孙公子活着,你为了博取大义之名,依附于他,跟着他到此埋伏郭开。”
“而郭开说有金银,贪婪成性的你,顿时起了独占的心思。”
“只要孙公子杀掉郭开,你便会用暗器将其乃至你另外一个兄弟,全部杀死,好独吞金银。假如孙公子杀不了郭开,你也会用暗器,将其杀死。然后,向郭开邀功请赏,逼着郭开犒赏你一些金银,我说得是也不是?!”
胡豹的脸上,汗水不停地往下冒。
他绝望了,彻底的绝望了。
流着泪点了点头,嘴里除了对秦百福的佩服,再无求生之说。
……
秦百福长出一口气,他想着的,是要为忠义双全的孙公子报仇。
就在他抽出佩剑,准备动手的时候,那匈奴男子猛地站起身子,紧接着,从地上捡起胡豹的铜剑,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其身前,狠狠地,将剑插进了胡豹的心口。
一切突然,却又理所当然。
胡豹空做了一场金银梦,落得了一个自食其果,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下场。
……
郭开车里看得舒服,笑了,他着实有些欣赏秦百福。
虽然,他不知道秦百福和胡豹究竟说了些什么。
虽然,胡豹不是被秦百福所杀。
但是,秦百福救下了三车金银,这,就等同是他再次救下了自己。
秦百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自己,应该赏些东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