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点都不硬气。
在被专门找来的老师傅一刀一刀凌迟时先是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拼命哀求宋煜给他们一个痛快。
然后就是痛骂。
几乎将宋煜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宋煜始终安静坐在台上，头戴长翅帽，一身正四品绯红官袍，俊秀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宛若一尊精美雕像。
在这过程中，那些围观者一开始都呲牙咧嘴、一脸恐惧，安静如鸡。
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左占龙和朱县令，依照那些公布出来的罪状，肯定是该死的。
但宋煜的手段也太凶残了点，凌迟啊！
这场面他们从来都只在戏文里面才能看见，现实中想都没想过。
那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简直恐怖到极致！
没人敢做出任何举动，生怕迁怒到自己头上。
不过随着时间，随着左占龙跟朱县令在哀求时为了能够得到解脱，也为了分散自身注意力减轻痛苦，开始哀嚎着，往外“吐露真言”。
将他们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几乎事无巨细讲述一遍。
左占龙还好些，他不是云峰县的，即便说，也距离围观人群很遥远。
但朱县令并不是！
他来云峰当县令已有七八年，在这边可谓是根深蒂固。
这种人若是作恶，绝对远超常人想象。
伴随他的一声声哀嚎，一边说出自己那些罪孽。
台下观看的人当中，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冲到台下，隔着那些明州守军战士，扑通跪倒在地。
“钦差大人，能不能把姓朱这狗官的肉，给草民一些，草民要食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一幕惊呆了很多人。
这人也不等别人询问，痛哭流涕的讲述起对朱县令的痛恨原因。
这人本是云峰县富户，家里面开了两家酒楼，在县城里面名气不小。
朱县令带人来他酒楼喝酒时，正好看见他十六岁的女儿在帮忙，一眼相中。
以朱县令这种身份，如果主动提出纳妾，这种身份地位低微的商户肯定美滋滋就把女儿送过去了！
可朱县令偏不，纳妾有什么意思？
他喜欢用强！
于是就在酒过三巡之后，专门点名让小姑娘进去倒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生生就把人给玷污了。
小姑娘转头就从自家三楼跳了下去，倒是没死，却当场残废了。
朱县令却觉得让他丢了面子，转头找了个机会，让人把这少女给毒死了。
少女的母亲疯癫了一阵子，也上吊死了。
一个原本好好的幸福家庭就这样在短时间内家破人亡。
按说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云峰县都应该轰动才是。
事实却是这件事情被捂得严严实实，少数人就算知道，也没人敢说。
家破人亡之后，这人生意自然也是没法干下去，白菜价卖给了朱县令的心腹，从此深居简出，不与任何人接触，这才算是捡了一条命。
要说对朱县令的恨意，这人应该是满值了。
因为随着他的讲述，围观者听了都完全接受不了。
同时也有人为这人作证，表示确有其事。
大家的怒火瞬间就被引燃了。
可事实上却是，随着有人第一个站出来，越来越多人壮着胆子冲过来，跪在台下请求分几片肉！
“大人，草民听说过楚明教，根本就不信，人死了变成鬼，鬼怎么会成神？可恨我家邻居是那一带的恶霸，刚刚被砍了脑袋的就有他！他当时强行绑走我家女儿，呜呜……可恨草民无力反抗，我那可怜的女儿再也没有见过！当时草民来县衙告状，被这狗官命人打了二十大板给赶出来……”
“还有我……草民愚蠢，听信那些人鬼话，信了楚明教，他们说把女儿献出去给教主，草民不答应，于是他们就强抢，草民内人去拦，被打断了一条胳膊差点死掉，还威胁说要敢说出去，就杀草民全家，连七十多岁老母亲也不放过……”
“我，我也是……”
一桩桩，一件件，越来越多人站出来控诉楚明教，控诉朱县令。
甚至后面还有控诉左占龙的！
先前没人敢说，不代表没有事。
这王八蛋在云峰县也没少干那些灭绝人性的事情。
很多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会儿全都有些被惊呆了。
真的很难相信，就在他们身边……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人间惨剧发生。
再度望向台上那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他们，似乎终于有些理解了。
宋煜并不是那种虐杀别人的性格。
但他在看过那些册子上记载的事情之后，毫不犹豫就给定了凌迟。
因为不这样，根本不足以平民愤！
这些忍不住冲出来控诉的人说的那些事情，他其实都看到过。
而且毫不夸张的说，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还有更多家破人亡的案子，因为苦主都死了，整个家族都被灭门了，再没机会有人来为他们伸冤控诉。
看冰冷资料是一回事，听到受害者亲自控诉……那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宋煜很想告诉他们不能吃人肉，但这种时候，他张不开嘴，只能挥挥手，让那些明州守军尽量满足这些人的要求。
恨，终究是要发泄的。相比之前就已经知道内情的宋煜，真正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是那些原本事不关己的围观者。
之前宣布罪状的时候根本没多少人用心听，听了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可看着这群受害者们那种恨意滔天的表现，听着他们泣血言语，那种冲击远比先前强烈无数倍！
之前觉得钦差大人用凌迟处罚朱县令有些过于残忍的人，如今只觉得太轻！
……
……
整个凌迟，一共持续了一天一夜！
宋煜就在这台上，看了一天一夜！
水大娘子和其他监妖司总部过来的人，也在这里陪了一天一夜。
广场上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百姓，大部分没能坚持下来，从之前足有上万人，到最后只剩下一两千人，始终在那里看着。
宋煜特地吩咐被他任命暂时代理县令的县丞给大家准备一些食物和水。
但这种时候还能吃得进去东西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因此这一天一夜，很多人都只是喝了点水，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云峰县发生的这一切，也将成为他们这辈子记忆当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情。
包括那些楚明教的教众信徒们。
他们或许依然还是非常不服气，心中期盼着神通广大的教主能够回来杀了这狗官。
但有一件事，他们却是认知得非常清楚了——
从今以后，决不能对任何人说……自己是楚明教的教徒！
因为这位生得玉树临风的年轻钦差……是真狠啊！
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魔王！
堂堂县令，正经进士出身，被他扒去官衣，生生活剐了！
想想都胆寒！
而宋煜要的，也正是这个。
教化万民是件漫长而又艰难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们清楚什么事情不能做，做了……就不仅是掉脑袋那么简单！
甚至有可能被千刀万剐！
对宋煜来说，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
一句话，凌迟别人！
即便是穿越到这个魔幻的世界，即便身居高位一言可决别人生死。
但做了也就他妈做了！
只为那些受害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给他磕头，感谢他为民做主时那令人心碎的表情。
这个杀人魔王的名头，他认了！
看着那些恶徒人头落地，听着左占龙和朱县令的哀嚎，他那颗烦躁的心，反倒平静下来。
等到左占龙和朱县令彻底咽下最后那口气的时候，听着广场上再次聚集起来的数千百姓发出震耳欲聋、近乎发泄的呐喊和欢呼。
宋煜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宁、平静。
……
……
清剿楚明教余孽这件事情，并非只在云峰县一地进行。
早在当天宋煜就已经派人前往守军军营，一共调遣了上万名守军，几乎占整个守军的一半主力，持名册前往另外三座县城抓人！
同时派人知会明州知州，让他配合，在明州城内，同时进行！
明州知州是官家派来协助女儿赵环管理封地的。
只是在此之前，始终处在被架空的状态。
官家在朝堂上都有点斗不过楚清辉，也没办法给他提供太多的支援。
这次宋煜过来，干脆利落拿下朱县令，又开始在另外三座县城清剿那些邪教徒。
明州知州拍手称快！
根本没有半点犹豫，表现出全力配合的姿态。
包括对左占龙这些人家里的查抄，也是一丝不苟，甚至亲力亲为，现场监督。
决不允许有任何中饱私囊的事情发生。
很多百姓不了解楚明教，他是清楚的。
甚至隐隐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对这种邪教痛恨不已，却无力除之。
如今总算有机会为民除害，也算没白当这个知州。
宋煜这会儿依然还在云峰县。
阴神已死，他此行目的其实就已经完成大半。
如今四处缉拿那些楚明教高层与核心成员的事情，也无需他来操心。
正常情况下，去明州跟知州会晤一下，见个面，也就可以回临安府了。
毕竟这次又干掉楚清辉一个阴神，估计那边得到消息之后得发疯，还是提防着点好。
但宋煜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尤其是那些送女儿送财产的狂热信徒们。
他想知道，到底什么原因才能培养出这样一群没人性的冷血蠢货。
他曾当着楚清辉的面说过：“不求为天地立心，只求为生民立命，不求为往圣继绝学，只愿为万世开太平！”
说过的话，得记着。
吹过的牛逼，得努力去实现。
“我想下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