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回想起来,迪克仍然觉得那是奇迹的一天。
“老鼠,你要去哪?!你已经被蜘蛛玩腻了,不再是蜘蛛的宠物了,别再给我嚣张!!”
“臭老鼠,给我滚开!别挡道!!”
“死老鼠,你找死吗?!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用爬的!!”
啐!
口水吐在迪克的背梁上。
那是和往常十分相似的一天,痛苦,窒息,绝望感不断将他吞噬。
但是那也是稍稍有些不同的一天,那天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来到街道上层的露台前,这是他可以上到的最高的地方。
抬起头,上方是一座座摩天大楼,大楼之间还搭建着空中的栈道,更高处则是透明的巨大穹顶,时刻折射着绚丽的星光。而在穹顶的更上方,那无限高远处,则是茫芒不可测却又梦幻般瑰丽动人的星空。
低头,则是通往下层街道的无尽深渊。
没有更多的犹豫,迪克朝着深渊一跃而下。
痛苦又看不到希望的每一天他早已过够了,今天是他最有勇气的一天,他要终结自己悲惨的命运。
没办法反抗,就只有自己消失好了……
——但命运却仿佛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玩笑。
又或者,奇迹从这一刻开始发生?
他在空中磕磕绊绊,撞上一堆本来藏在黑暗中看不见的电线和铁架,他像只气球一样四处撞击着,最后砸到地面的一个大棚上,砸穿重重障碍,落到了地面。
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死去,他还剩最后一口气。
如果是平常,像他这样半死不活的家伙,即使落到最下层也不会有人管,最后的下场只有倒在垃圾堆中不断的腐烂。
但今天,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
忽然间,他看到了天使——
那是金发闪耀的娇小女孩,穿着干净圣洁的衣服,就这么微笑着来到他的身旁,毫不嫌弃地扶起了他肮脏的身体,让他枕在那柔软的膝盖上,接着用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拂过他身上狰狞狼藉的伤口。
神圣的光芒,就在这一刻从女孩的手上逸散而出,将他深深围绕。疼痛与虚弱的感觉忽然间不翼而飞,身上的伤口一瞬间飞速地愈合。
奇迹,降临了!
而当迪克抬起头,怔怔地看向那个金发的女孩时……
“没关系的,你的伤已经被我治好了。只要回去后好好休息,你就能恢复如初的。”
女孩对迪克露出天真纯粹的微笑,那是不夹杂任何恶意的笑容,只是单纯地为对方着想,那是迪克从未见过的圣洁与美丽。
迪克完全沉浸在那耀眼的微笑中,不知不觉间,心里笼罩的黑暗,也稍稍地溶解了。
“愿神的光辉笼罩你。”
女孩向迪克行了个神圣的礼节,接着就这么离去了。
但那天使般的身影,从此永远留在迪克的心头,让他无法忘怀。
当迪克失魂落魄地回到原来的盗贼巢穴处时,第二个奇迹发生了。
这处是他从蛇窟被“花蜘蛛”抛弃后就一直停留的盗贼巢穴,他在这里饱受欺凌,虽然比在“花蜘蛛”身边好一些,但也是生不如死的经历。
他抱着哪怕再痛苦也要继续坚持下去的心态再次回来这里,谁知道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遍地的伤员以及痛苦的哀嚎。
盗贼巢穴里的所有盗贼都被打倒,哪怕是以往凌辱他最狠的盗贼老大,都像一条赖狗一样倒在地上呻吟。
他问了几个人,那些人说是一个拿着木剑的少年突然闯进来将他们打倒,又夺走了他们的财物,而此刻,那少年已经不见了。
迪克呆呆站在原地。
他本来是因为今天的偷跑而回来受罚的,却没想到忽然之间,已经没人能够管束得了他了。
他心里慢慢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机。
奇迹,再次降临了!
嗤——
迪克将匕首,插入了盗贼老大的胸口。
当他一身血污从盗贼巢穴里出来时,空中突然飘飘荡荡落下一张海报。
迪克接住海报,海报最显眼的地方是那张他永远难忘的美丽圣洁面孔。
而海报的其它位置写着“侍者招聘”的内容。
第三个奇迹,也在此时降临了!
后来迪克想办法参加了侍者招聘,还成功成为了一名见习侍者,而正当他参与最后的考验时,却突然间,曾经的梦魇“花蜘蛛”却又找上了门。
他为了摆脱原本的生活,继续前往星空,无奈答应“花蜘蛛”的要求,让那三个人帮忙做接待工作,结果那三人很快偷走了乘客的行李,他为了追回行李,又一次踏入了曾经永远都不想再踏入的蛇窟里……
而如今,他的胸口被“花蜘蛛”手臂贯穿,他去往星空守护圣女的梦想,再一次破碎了……
他终究不过是,街道最底层,最不起眼的,老鼠而已……
逐渐模糊的视线投向头顶,那里却被黑暗覆盖,再也看不见星空……
突然,一声怒喝响起——
“你这蜘蛛精!谁准你伤害……我的好兄弟的?!”
迅速的身影突然撞在身后的“花蜘蛛”身上。
接着,迪克感到自己被一双坚定的手抓住肩膀。
“我知道你的处境了,你不是故意想要背叛我们的了……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帮助你吧!别忘了,好兄弟,我们还要一起登上鹦鹉螺号,去往星空呢!!”
强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迪克突然像是被注入一股力量,再次睁开眼。
艾迪那燃烧着火一般意志的眸子就在眼前。
他还叫我好兄弟……还要带我……去往星空……
突然间,眼前再次模糊了。
这一次是被狂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迪克吃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