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当傅上瑞说出“四贞”二字的时候,孔有德却紧皱眉头,随后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孔有德心道:这一定是那伪明皇帝想激怒于我,哼,这种雕虫小技,简直天真!就是小女才十二岁,不知他从哪里打探到了这些消息,莫不是府里下人还有他的细作内应?回去以后得好好彻查一番!
见那孔王爷一反常态,不但不发怒,反而闭嘴不说话,傅上瑞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爷真的跟那皇帝有所纠葛!还是因为自家女儿!”
若是放在后世,傅上瑞一定是个称职的编剧,如今他脑子里的各种小剧场片段勾连交错,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剧本。
但是这种想法只能埋在心里,任何人都不能说。但凡吐露一个字出来,立马就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待几位王爷和满大爷问完话,傅上瑞回到自己的屋里,震惊与恐惧立马涌上心头。想起自己以后的处境,不禁又独自抽泣了起来。
当他在偷偷绛珠还泪的时候,三王在府衙中还在讨论下一步的安排。
“那傅上瑞说刚走进广州城的时候,州府城墙如通体巨石打造,是何意思?”尚可喜问道。
“此人胆小如鼠,怕不是产生了幻觉”,孔有德呲笑一声:“除非那广州城是用一整座山挖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
“但事有蹊跷,必有缘故啊。”
“有什么蹊跷,过两日到了那城下不就知道了?”耿仲明也说道:“我倒是对那伪帝如此胆大略感诧异,明知道大军压境,还敢在那城里坚守。比起什么城墙,这才是蹊跷的地方。”
此时一直没发声的续顺公沈志祥笑道:“弄不好,是在虚张声势吧。现在伪帝可以自己直接坐船跑掉,那南边不就是珠江口么?然后留下一堆臣子兵将在里面虚张声势。为免影响士气,假装自己还在而已。”
最后孔有德一拍座椅扶手:“猜来猜去有甚卵用,清远过去才多远?到了便知!”
六日后,广州北郊,越秀山下。
“这是什么鬼东西?”
广州城墙高二丈八尺,崇祯十三年又增筑北城,城墙再高了七尺,现在已有三丈五尺之高。
现在这三丈五尺的城墙通体灰白,形如平板。更诡异的是,看不到青石砖的接缝!
在前锋斥候回报后,孔有德等人便从中军驱马,越过主力大队,来到最前方看个究竟,才发现那傅上瑞说的还真不是幻觉。
“哼,若是没猜错的话,无非是以糯米汁灰泥涂刷了一层而已”,孔有德说道:“就为了好看一点,竟然如此奢费民力。这广州城的皇帝,看来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
“可那也应该看得到接缝啊”,尚可喜道。
“走进了就看得到了!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尽快布置军阵,打造攻城器械。”
“那主攻方向是?”
孔有德唤来一名亲卫:“去后面问问,红衣大炮还有多少时间才到!”
亲卫领命而去,片刻即返:“因地势不平,大路难走,炮具炮兵都落在了后面,预计还有十日。”
“十日啊,不等了!先试着攻他一攻!今日安营扎寨,明日开始打造云梯,再五日后蚁附攻城!”
在辅兵正忙得热火朝天,设置围栏拒马和扎帐篷的时候,尚可喜又来到最前线查看敌情,越看越觉得纳闷。
广州北城墙有两个城门,一个大北门一个小北门,大的在西,小的在东。虽然是常见设置,但是门前那几个诡异的东西可是从来没有见过。
只见城门前孤零零地立着三根柱子,每个门三根,一共六根。柱子跟城墙颜色一样,也是灰白灰白的。柱子中部还有几个黑黢黢的方框,看着像是窗户洞。
城墙本身乍一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就是顶端挂着好几个蜂巢一样的东西。当然隔远了看是蜂巢,要是走到旁边估计得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城墙外有壕沟,但是看上去没多宽,还称不上护城河的程度,壕沟外侧有一道缓坡。然后就没了,外围也没见着梅花桩之类的玩意儿。
“明日得去另外几面城墙外探探才行”,尚可喜暗自忖道。
第二日探马来报,西侧城墙倒是青石砖垒砌,与通常城墙一般无二;但东侧就跟北侧一样,也是灰白色一片,至于南侧暂时还未去打探。
“这个广州城到底在搞什么?”
在三王紧锣密鼓地备战的时候,广州城里也是热火朝天。
守城的大炮各就各位,炮子炮药早早地就运到了储藏地点。大大小小的物资堆满了城墙内侧,保护水泥不被打湿的遮雨工棚、混凝土用的黄沙、石子,还有劈好的竹条,甚至地上挖好了数个大坑埋上水缸,以防敌军挖地道攻城。
宫里朱由榔正在跟宋应星、郑安敲定开战前最后一批预制模块的数量,确定后又向宋应星说道:“那个外挑的悬楼还是感觉不大妥当啊。”
宋应星心想修都修好了,现在才来说,黄花菜都凉了,只回道:“都是按陛下设计的悬挑结构图纸浇筑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当时也是觉得铳台数量太少,全安置在拐角处可能数量不够,才额外增加的”,朱由榔道:“但是现在这个竹筋混凝土做悬挑结构,朕心里实在是在打鼓。”
郑安见状拱手道:“陛下,悬楼造好后已有人在里面试过,同时站四五个人,纹丝不动,臣也自己上去过。”
“垮倒是不会垮,朕担心的是,竹筋有腐蚀虫蛀的问题,后期水分消散,又会变得干硬、难以附着,到时候底板可能会开裂。”
竹筋一旦收缩,就会跟混凝土脱离,届时构件就难以承担抗弯的荷载。而素混凝土这个东西,抗压没得说,抗剪也还勉勉强强,就是抗拉抗弯简直一泡污。
“陛下,‘到时候’大概是多久?”宋应星问道。
朱由榔想了想:“快则三五个月,慢则半年一年吧,只要看到开裂,基本上就不能再受冲击了。要是有焦油浸泡一下就好了,至少能防腐防蛀。”
宋应星郑安二人一听就放下心来,还有那么久,怕个啥?到时候仗要么打完了,清军退去;要么广州城都没了,谁还去管那个城墙修不修?
“陛下,建奴已到北墙外”,宋应星道:“不如先暂待时日,看看做的这些新东西,有没有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