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不战自乱?”
这个消息毫不意外,官军从岳州、长沙、衡州一路败过来,几无抵挡,也不差永州这一个。
就算何腾蛟在,情况也是一样。现在是孔有德直接派了个知府进去,连打都没有打,硕大一片土地就又换了阵营颜色。
现在湖广之地就只有章旷带点残兵躲在东安县,还有就是桂阳的郝摇旗、沅州的张先壁。这两人隔了十万八千里远,根本无法互相支援。尤其是沅州的张先壁,已经在湖广西端的保靖州宣慰司那边了,根本管不了。
其他的基本上要么溃散,要么投降,清军平白无故又多了五六万兵马。
现在已是七月盛夏,永州不保虽然不算什么好消息,但值得欣慰的是孔有德至今还未动弹。
“三位大王慢慢过暑假啊,咱这儿迎接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完呢”,朱由榔自言自语道。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郝摇旗在桂阳。
郴州在湖广的最南端,桂阳在郴州的最南端,隔着李明忠镇守的韶州府就只有一个长乐山。
要不要救?
光是自己死脑细胞也不是办法,朱由榔决定还是咨询下大臣们的意见。
没想到这个想法刚一说,瞿式耜就跳了起来:“郝永忠就是一贼子,他本名摇旗,就是因为他在闯逆军中为大旗手。此人从无一矢功,只知残毁内地,屠戮士民,若是被建奴所败,当是大快人心!”
朱由榔惊了,人家好歹是何腾蛟招徕的部下,就算不令行禁止,至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这也有点极端了吧?
等瞿式耜骂完,皇帝才想起这位一开始就跟堵胤锡不对付,不对付的原因主要是忠贞营。现在这郝摇旗也是一样的原因:都是李自成的旧部。
“唉,脑壳痛”,朱由榔扶额想道:“吊宗你在煤山上留下的历史问题真多啊。”
看着皇帝愁眉苦脸的样子,吕大器出列说道:“敢问陛下,如今湖广仅剩永、郴。日后陛下想阻挡建奴,是在粤地,还是在湖广?”
“吕卿你还不知道,永州已经没了”,朱由榔把刚收到的塘报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若只余郴州,那至少今年内,湖广之地恐怕难有作为。”
这话颇为直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吕大器也知道现在这个皇帝最烦听那些套话,所以就直接说了出来。
“那依吕卿之见呢?”
“臣此前也有所耳闻,郝部军纪较差,常为筹粮抢夺百姓、骚扰地方。但战力尚可,未尝不能一用。”
“如何用?”
“陛下”,吕大器说道:“如今广西东侧三个州府,南有思恩侯陈邦傅扼险于梧州,中有新兴伯焦琏镇守阳朔、平乐,而与湖广接壤的桂林府将首当其冲,反倒是兵力略显不足。”
“不如陛下下一道旨意,令那郝永忠去全州、兴安一带镇守,守住桂林府的北大门。”
“再有,从桂阳去全州要经过永州。臣方才见那塘报,说是永州建奴兵力空虚,仅有知府衙役坐镇,孔贼仍在长沙、衡州一带。若是那郝永忠能顺手收复永州,也不失为意外之喜。”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满足了瞿式耜的“闯孽不可信”的顽固心态,也安置了一支有些战斗力的部队,同时还为广西加了个保险。
但是这人的流寇习气也不是空穴来风,到民间打打粮也是这个时代军队的常规操作。
毕竟这年头要是看谁都拿岳武穆的标准要求的话,那干脆就不要玩了。甚至另一个位面的郝永忠还留下了逃跑时“冲进宫里拿被子把皇帝打包带走”和“扒光瞿式耜衣服留在府衙”的离谱流言。
“此人是否桀骜,能否令行禁止?”皇帝有点担心,接着问道。
“陛下可派一重臣,前往桂林府居中坐镇,再令那郝永忠听令于他。按此人至今尚未降虏来看,至少向我大明之心还是无疑的。”
“那派谁去?”
朱由榔环视一周,吕大器是不可能弄出去的,入秋就要准备跟孔有德干仗;瞿式耜也不行,朝堂用人还得这个吏部尚书在才行;丁魁楚更不用说,人家是财神爷,家里还有些剩余潜力没挖出来呢。
看来看去,就把目光落到了礼部尚书吴炳头上。
“臣愿往!”
吴阁部也是个机灵人,哪能不懂皇帝和同僚的意思?
吴炳是万历年的进士,当过知县,当过提学副使,还当过工部都水司主事和福州知府,是个干实事的能臣。虽然没怎么正儿八经打过仗,但是在福州任知府的时候跟海寇还是打过交道的。而且地位够高,资历够老,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要不,再把连城璧这个御史也派过去?反正他就想在外领兵。”皇帝觉得还不够妥当,再加了一码。
“自是更为稳妥”,吕大器从善如流。
本来朱由榔想派个大太监过去监军,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弘祖就是最好的人选。
但自从穿越以来,这位大太监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小小心思,后面这近半年像是转了个性子一样,老实得不得了。除了本职工作以外,就是给皇帝说皇后的烧饼做好了,然后捧着个盒子站在书房门口。于是决定还是将他留下。毕竟一个通晓官场潜规则的、情商拉满的机要秘书还是很难得的。
“秘书啊,要是女秘书就好了,要是规定只能穿黑丝、漆皮高跟、一步裙、短袖蕾丝边白衬衣,系上高马尾,头发微微染成栗子色,再加个金色下框眼镜......”一想到秘书,皇帝的神志又开始发散。
“陛下。”
“陛下!”
“啊?”朱由榔回过神来,只听瞿式耜说道:“陛下,或可提连城璧为右副都御史,行督抚之职。”
那当然好,官越大腰杆越硬,说话底气越足。有个副都御史盯着那郝永忠,加上阁部重臣在后方镇守,这要是还出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瞿式耜也是对闯逆余部一百二十个不放心,只不过见皇帝的态度还是倾向“用”而不是“拒”,只得想办法再给郝永忠套一层桎梏。朱由榔也乐见其成,从幻想中抽离出来,当即同意了吏部尚书的建议。
不过这么一安排,现在永历朝堂君臣的共识就达成了一致:湖广已是没救。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这三个汉人,与朱由榔一样,在静等着金秋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