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朱由榔愣了。
“写诗?”
朱由榔一直以来在众人眼里就是个没文化的。没办法,这是事实,原主本来书就读得少。
结果之前在郑封等人面前露了两手,大家觉得这位王爷终于看得进去书了,即便那打油诗就是凑个押韵,也总比不学无术要强。
皇帝能喜爱文学诗歌,就能体会到文字的优美,学习的过程中能体验艰辛,那么对文人的欣赏和尊重也会更深,这比一天跟着那些习武的粗人混可好太多了。尤其是那个中书舍人,简直就是丢读书人的面子。
虽然有些牵强,但那些官员是真的这么想的。于是在一些官员的鼓吹下,“王爷不学无术”,变成了“监国粗通文墨”,然后再变成了“妙手偶得之”;最后即位大宝,吹嘘自然更加变本加厉,从“皇上文思泉涌”,变成了今天的“天子文曲下凡”。
然后就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你说写吧,自己真没那墨水,穿越后等那“叮”等到现在也没个动静,看来是无了;你说不写吧,大家都说你写诗写得好,而且写出来的确实写得还行,还给臣子写过诗......但就是不愿意给皇后写。
那就等着每天晚上枕头旁被烦死吧。
可皇后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要知道这年头写诗赠妹就跟前世刷卡谈情一样,是顶级的大杀器。再说这皇后比自己还小两岁,今天才一十九,放后世差不多是大一的年纪。
你说一个大一的学妹,性格温婉,相貌极品,对自己绝对的信任、绝对的崇拜,现在正眨着杏仁般的大眼睛盯着自己,要你念首诗给她听。
而且按之前那齁咸的白沙烧饼的前科,不满足她的话,估计就要小小地闹上那么一闹。
你该怎么办?
可自己真没那实力啊,朱由榔有点冤。见皇帝支支吾吾,皇后便侧过身去,两手开始搅那袖口,万分哀怨地念道:
“伊藤亦作栋梁材,百尺轻登郭隗台。天上楼宇眼欲穿,舞雪翻霜惹尘埃。”
“陛下之前这诗作得,如今为何为了臣妾就做不得?”
得,你还背上了。朱由榔心道,这种诗不适合你,什么伊藤什么舞雪的,真不适合!
“这是哪个好事的,把吃饭喝酒的内容都传到家里来了”,正在牢骚,发现皇后眼眶含泪,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哇,这卡姿兰大眼睛就是牛,眼眶包了这么多眼泪都能不流出来。
“陛下真不愿为臣妾作诗吗?”
“作,作,作”,皇帝举手投降,这妹子演技着实了得,颜值又过于逆天,自己完全扛不住。
既然答应了,今天就算只能念“大炮开兮轰他娘”也必须得弄一首出来。朱由榔起身踱步,开始回忆之前的灵感是怎么来的。
“最开始是在那亭子里,郑封拿了一个柚子过来......明里村的。啊!”朱由榔惊醒过来:原来灵感是这么来的!
随后回忆起自己那前世的E盘隐藏文件夹,文思的确如泉涌一般:
“迹美孤台守,珠里罗帐间。
星川掩梦寐,凛花厌尘寰。
黑木岁阴老,琴身春色斑。”
“还有一句呢?”皇后期待地看着,朱由榔上前握住对方的手,深情地念出最后一句:
“双叶一枝在,良香乘风还。”
第一句说美人思念却独守空闺,第二句讲孤切心情不能自已,第三句是日月轮转红颜易老,最后一句峰回路转,表达了自己有错就改不负美人恩重的决心。
说实话这诗平仄有点问题,不过对于朱由榔的文化水平来说已经是难得了。皇后更是被那句“双叶一枝”感动不已,其他皇帝一根枝头怕不是要爬满几百片叶子,自己这位才两片,简直是个痴情种子。
这时候朱由榔心里却想到:“妹子啊,你可别怪我,这是你逼我的啊。什么迹美什么珠里,什么星川什么凛花,我只是取材而已,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
眼见好不容易过关,自己饭还没有开始吃,朱由榔赶紧岔开话题:“肚子饿扁了,要不先把饭菜热热吧?”
皇后此刻沉浸在文学的魅力中,对皇帝的要求充耳不闻。
“唉”,朱由榔无奈,又拿起了一块白糖糕。
......
过了两日,按皇帝的要求,官僚机构满负荷运转,对广州城郊一战的统计出来了。
清军佟养甲自下副官副将等,捕获三名,阵斩两名,其余十余名逃脱;佟养甲本人也未在俘虏及尸体中发现,应当也是逃出生天。俘虏清军战兵两千余名,辅兵五千余名,击溃、驱散清军战兵、辅兵无算,至少也是以万计数。
另缴获辎重、甲仗、武器若干,且在中军营帐中发现将军印信等十余枚,来往信函无数。至于皇后路过发现那支队伍,并未发现踪迹,肇庆传来的消息也是一切正常,或许是自行逃走了。
消息传出,广州城再次沸腾。多少年了啊,我大明官军在建奴面前何时如此扬眉吐气过?
兵部下的郎中主事们也是算了又算,查了又查,反复核验过多遍,才确信数据无误。职方司郎中陈嘉谟将结果报到吕大器处时,竟一时激动,嚎啕大哭。
而且明军总计损失兵力不到两千,如此战损比数十年来简直闻所未闻。
关键是两千兵的绝大多数还是陈际泰白白送出去的。
经此一役,皇帝的威望不仅在广州城的官僚将士中,在民间也是瞬间达到了最高点。
但朱由榔像是事不关己一般,只遣人跑到兵部要到了佟养甲的印信书函,便径直去了狱中。
有个人,还得用。
又经数日,李成栋的养子李元胤仿佛瘦削了些许,但精神无碍,还是像往常一般摆出一副打坐养气的姿态。
自从上次将他活捉以后,朱由榔就想把这个人用起来。他看上去也是心怀大明的样子,但终究因为他的身份,让皇帝与诸臣未能下定决心。
“这几日,你在牢里过得怎么样啊?”一袭龙袍出现在牢门外面,朱由榔带着侍卫出现在李元胤的面前。
李元胤起身一礼,仍是之前那句话:“吾罪将之身,万万不敢求全。”
“这几日出了些小事,你可知晓?”
李元胤茫然抬头:“罪将身处囹圄之中,不知何事。”
朱由榔将一个包裹扔进牢房,看着对方打开。毫不意外,李元胤一见里面的物件,便双眼圆睁,呼吸急促:“陛下,这是?”
“佟养甲败了,三万大军如鸟兽散。”
“我大明竟有如此猛将?”
这句话让朱由榔暗爽了一把,在强行压住翘起的嘴角后,皇帝说道:“朕来此地,便是要知道一件事。你日后是愿继续侍奉贼酋,还是反正归明?”
李元胤听闻马上磕了一个头:“罪人身为叛将养子,为循父子纲常,不得已与陛下作对。如今养父身亡,若陛下不弃,愿将功赎罪,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朕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李元胤摇了摇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并无私仇可言。况且天家无私事,陛下代天巡狩,运筹千里,克敌于帷幄之间,更与仇字无关。”
朱由榔点头道:“既如此,朕便予你一封书函,与佟养甲印信一起,带去找那李赤心。”
“李赤心?”
“就是李过”,朱由榔解释道:“一只虎。”
“陛下要吩咐何事?”
“什么事也没有,你只需将近日经历,以及心中所想,原原本本告诉他即可。他现在在忠贞营中,受湖广巡抚堵胤锡统辖。”
李元胤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再次叩头领旨。
“当然你也可以不做”,朱由榔又补了一句诛心之语:“你要是扔了朕的书函,拿着佟养甲的印信返去归那贼酋,朕也不怪你,就当朕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