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城楼上面全是自己的兵,城楼之下更不用说,手下的两百多人挤得满满当当。庞起龙站上城楼,令人挥起一面红色大旗。
不一会儿,远处便腾起一点尘烟。随后逐渐扩散,越来越大,甚至脚下能感觉到些微震颤。
“是提督!”庞起龙见了,朝着楼下发令:“本营兵士分为二队!一队把好城门,一队向城内列阵,防止明军冲击!”
这种时候,主干道那百来个明军却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或坐或站,歪歪扭扭,浑不知大难临头、
“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就这还想争夺皇位?”庞将军冷哼一声,再不管城内,只看着城外那越来越近的李成栋本部。
“先入城,赏百金!擒伪帝,赏千金!”李成栋全身披挂,身先士卒,领着三千轻骑,如一枚巨大的錾子向这千年古城凿来。
千骑执戈杀冲宵,剑戟生寒蔽烈日。数千骑兵如浪花滚滚而来,马蹄声震如雷,平地泛尘遮天。待靠近城墙,军阵稍稍收束,变为一行两骑,但剑锋势头不减,径直插向城门。
“快!快!将城门再拉开点!”庞起龙赶紧朝着下面招呼,浑然不觉远处的明军已经列队完毕,而且后面的士兵还在捣鼓些什么。
城外李成栋双眼已然无视他物,只盯着那洞开的广州府东大门。只见那城门洞口在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提马一跃,纵身而入。
“成了!”
庞起龙见提督大人一马当先,先入城中,只道大事抵定,脑中荣华富贵铺天盖地而来,旋即准备下城,配合李成栋骑兵冲击,引领步兵展开巷战。
“将军!”忽然听到手下士兵呼叫,抬头向远处一看,之前懒懒散散的明军士兵分列四队,站在那道路尽头等候。
“百来步军,也想螳臂当车?”李成栋见状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一抖缰绳,意欲以万钧之势,冲破这群不自量力的明军。
“等一下!”城楼上庞起龙终于发现不对,四队明军见骑兵冲来,左右各横移三步,中间是两门黑不溜秋的玩意儿。
“不好!是红衣大炮!”
原来刚才那堆明军挤作一团,就是为了挡住这两门已经安置好的大炮。如今大炮上遮盖的布匹已经撤下,黑洞洞的口子正对着城门方向,一触即发。
“赌了!”原李自成麾下猛将李诃子,现如今的大清两广提督李成栋,想起这戎马一生,四处转战风餐露宿,还得忍受那满大爷的百般刁难,无非就是为了个荣华富贵。现在这泼天的功劳就放在面前,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准备硬冲过去。
“只要一击不中,就能冲散步兵!到时就大功告成!”
“轰!”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生生震得马匹止住了了脚步,入城的骑兵冲击势头也为之一窒。
响声过后,李成栋回过神来,摸摸自己身体,发现毫发无损,顿时一喜:“无能之兵,这么近都打不到,天佑我大清!”
这一炮确实没打中李成栋,不止李成栋,任何人都没打中。
那炮口抬得略高,炮弹出膛便越过众骑兵头上,径直飞向城门。
不,不是打中了城门,是打中了城门内侧的木架子。
只见木架轰然倒塌,架子顶上一块四四方方的巨大物体砸向地面,一时溅起数米高的沙尘,地震般的剧烈震动让城楼上的庞起龙东倒西歪。
片刻之后大风吹散些许烟尘,才隐约发现是一坨大得难以置信的石头,满满当当地挡在城门口,堵得异常严实。
“这是啥?”无论是冲进来的骑兵,还是守卫大门的步兵,都望着这块绝非人力所能搬动的巨石发愣。
还没等清军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门大炮又被点燃。
“不好!”李成栋回过头来,还未感觉到疼痛,便蓬地一声,化作漫天血花四散开去。
区区人肉而已,如何阻挡炮弹的威力?
虽然为了保护城墙不会受损,第二发特意按朱由榔的意见更换了葡萄弹。但乒乓球大小的铁丸在火药推动下,速度仍丝毫不减,数十颗死亡的种子穿过无数躯体,将他们的生命永远地钉在了广州府的城墙上。
进城的数十名骑兵首当其冲,无一生还,连人带马都变成了无数肉块,四分五裂。
城下的士兵也丧命大半,无一不是肢体残缺。偶有未能瞬间致命的,也都在呻吟几声之后再无动静。
近百米的街道,地面和两侧墙壁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墙上还沾了些零零星星的残渣,无声地述说着刚才发生的惨状。
唯有城楼上的部分士兵逃过一劫,这些大都是运气好,正好站在城垛之后,得了个天然的掩体。没站在城垛后面的,被削掉半个脑袋的也不在少数。
主要是这攻击场地实在是过于理想了。大炮抵近射击的射界角度本来就小,若是野外浪战,等敌人冲上来才开炮怕是一半都打不中。
但是现在这处战场就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无论人马都挤在射界之内,偶有稍稍偏离的,也都被两侧墙砖反弹的弹丸洞穿。
再加上那坨匪夷所思的大石头堵住城门洞口,爬爬不过去,推推不动。庞部士兵就像那被放在厚重砧板上的水晶葡萄一样,被千钧铁锤狠狠地砸成血浆。
“这炮弹打在人身上,就跟水滴穿过地球一样,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的硬度”,不一会儿,明军炮队之后,刚才的“殿下”朱由榔现身,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兵科给事中彭燿听了问道:“水滴穿过地球?陛下此话何意?”
“啊,没,没什么”,朱由榔东拉西扯,纯粹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毕竟面前这个场景太惨烈了,血腥味熏得自己想吐。随即打了个哈哈,侧头朝等候多时的张同敞说道:“该你了。”
中书舍人张同敞早已脱下文衫,顶盔掼甲,朝皇帝一礼之后便走到队伍之前,大声喝道:
“庞将军,别来无恙啊?”
庞起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却是那之前通风报信的中年文士,不由得目眦欲裂:
“我艹你大爷!”